七十一
白慕看着林清海熄灭手里的烟头，向她走了过来，身影恍恍惚惚，在喧嚣的人群中突兀而又自然。
“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一个人？”白慕奇怪，难道我脸上写着“孤单寂寞冷”吗？
“不是一个人，你怎么会站在外面吹冷风，就是等人，也该进个暖和的地方吧。”林清海的声音里有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怜惜。看着白慕拉下围巾，露出小脸，林清海有伸出手去帮她把围巾重新围好的冲动。
“我女儿要吃这家的烧烤，我来帮她买点回去。”白慕乖乖地回答。
“这么冷的天，又是晚上，怎么不叫外卖？你丈夫还没回来？”林清海记得上次遇到她的时候她说她丈夫去上海了。
“他要在那边呆一段时间。”白慕不想和不熟悉的人说自己的家庭情况，敷衍道。
一个穿着衬衣的年轻人从旁边的一个店里，哆哆嗦嗦地跑了出来
“林总，您怎么就出来了呢？都还等着你喝酒呢？”说完，看见旁边的白慕，又慌慌张张地伸出手“嫂子是吧，我们就是随便喝点，真没多喝。”这话说得一看就已经喝了不少。白慕有点明白林清海一个人在外面抽烟的原因了。白慕还没有解释，林清海先开口了
“不是我太太。一个朋友，偶然遇到的。”林清海表情严肃，言简意赅。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们聊，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年轻人连声道歉又哆哆嗦嗦地跑回去了。
佳佳的老板这个时候把白慕的烤串也送出来了。白慕接过烤串就要和林清海告辞。
“打车？”林清海问。
“我开车了。”
林清海多希望白慕打车啊，那他就有了送她回去的理由了。
“那我能不能蹭你的车回去，我喝酒了。”林清海不要脸地说。白慕一愣
“你住哪儿啊？”
“就你家旁边的那个小区，丽景。”
白慕一想自家旁边的小区的确是叫“丽景”，看刚才那个架势，林清海不可能一点酒都没喝。看在上次他送自己回家的份上，就勉为其难的雷锋一次吧。
“那好吧。”
“那我先进去说一声，你等我。”看白慕同意了，林清海大步走回去和同事打招呼。一眨眼就又回来了。
“这么快。”白慕觉得这种聚会时中途撤退的人，不是都要和大家解释半天，然后自罚三杯才能顺利脱身吗？都已经做好了等他半天的准备，还在担心烤串会不会冷掉，结果这个风一样的男子就回来了。
“都是些年轻人，巴不得我先走了，他们好为所欲为。”林清海没有说，大家其实是迫于他平时工作时不苟言笑的压力，和今晚所有消费的单都由他来买的诱惑，才轻易就放过他的。
并排而行，白慕矮了林清海整整一个头，灯火氤氲，虚化了两人的身影。林清海帮白慕提着打包好的烤串，偶尔侧过头，居高临下的偷偷观察白慕。白慕正聚精会神地在路旁长蛇一样的车河里寻找自己的车，眼光一闪一闪，忽明忽暗。林清海忽然觉得就这样走下去也好，就像最普通的丈夫陪着妻子吃完夜宵，一起散步回家，踏实、温馨。他不想提醒白慕拿出钥匙来定位自己的车。而白慕觉得，要是在这种不是曲里拐弯的地方，她都找不到自己的车的话，也太怂了，于是就认真的去看辨别颜色和车牌。周围的喧嚣，两人的安静，对比强烈又和谐统一。
上了车，林清海先打破了沉默
“你们应该放假了吧？”
“嗯。”白慕不想多说话，虽然经过了上次林清海陪她吃饭，送她回家，她和林清海已经算不上陌生人了，但白慕认为自己还没有和他熟到可以很随意聊天的地步。勉强自己无话找话或是应付他人的无话找话，她都觉得累，所以她宁愿选择不说。
林清海察觉到白慕并不是很想说话，也就识相地闭了嘴。听觉一关闭，其他的感觉就变得灵敏起来。白慕嗅到了林清海身上传来的淡淡的酒气，因为不浓烈，反而比一般的古龙水的味道更好闻。心想，他果然喝酒了。
白慕身上 若有若无的香味，让林清海更加沉醉。闭上眼睛林清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要把这种甜甜的果香深深地镌刻在脑海里。
七十二
在奇异的安静中，终于要到家了。林清海感叹时间过得太快，还没开始，怎么就结束了；白慕感慨着这时间过得也太慢了，都快赶上监考了。
林清海向白慕道了谢，回到了自己的家。极简的欧式风格，砖灰的清冷色调，透着冰凉而孤单的气息。林清海格外回味那淡淡的香气，那么温暖，那么甜美，让他愈发地渴望那点寒夜里的微光。也许该有个家了，如果那个人是白慕，人生或许就圆满了。在这之前林清海从没有想过要介入别人的家庭，倒不是说他是个道德感多强的人，只是他不需要那样做。年轻的女孩前仆后继，寻觅像他一样事业有成的男子，妄图不劳而获。经历了一场失败的婚姻，林清海更不会去相信那些一眼就能看穿的虚情假意了。他在花丛中流连但绝不忘返，那些说着爱他的女孩，在金钱面前，卑贱贪婪的让他一次次地选择了逃离。
白慕是不一样的吧？她眼神清澈，历经世事，却又置身事外。别人也许会认为是她生活太幸福的缘故，但林清海相信，白慕是那种不管任何时候，遇到任何事情，都会坚持做自己的人。她对物质的淡然，不是因为她的拥有，而是缘于她的不在乎。这点看人的眼光林清海相信自己还是有的。
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借着酒意林清海给白慕发了一条短信“今天谢谢你了，有机会我请你喝茶。”他的这个有机会，是他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找的机会。他想见白慕，想和白慕在一起，哪怕只是见见，也是欢喜的。
白慕和仔仔两个一边看电视，一边吃着烤串，一片狼藉中，还要商量这个假期的具体安排。上海去得成去不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仔仔这个假期不能就这样在家里胡吃海喝的混日子。
“我去给你联系个有经验的数学老师，你还是去补一下你的数学吧。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两年半都没见你努力过，最后这半年你还是发下奋吧。”白慕以不容反抗的语气说。
“我肯定不能说不行。”仔仔很委屈。
“知道就行。”白慕瞪了她一眼。
“妈，你说这马上就要过年了，谁还有那个心情和精神给我补课啊。”仔仔垂死挣扎。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就只管去吧。”白慕态度很坚决。
短信的声音响了，白慕看都不乐意看。这个时候梁原一般是直接打电话，夏虹也是，爸爸妈妈也是。不重要的人，不重要的短信，她才没那个闲心第一时间回复呢。母女俩继续讨论假期的安排。
“你说你爸会不会要等到过年的时候才回来啊，要是连过年也不回来，我们两个怎么办啊？”白慕开始有点担心了。
“外国人才不管我们过不过年呢，你还是多逼着点爸爸。事情办不办得完，还是要先回来过年。”仔仔也担心，她还没有过过没有爸爸在家的新年呢。想想就知道有多可怜。仔仔瞬间觉得自己都老了几十岁，居然不得不开始思考怎么过年的问题了。
母女俩于是把补课放在了一边，又开始杞人忧天，热烈地讨论起有关梁原能不能在过年前回来，如果他不回来，留下她们两个老弱妇孺该怎么办的话题。要是梁原在现场，一准会毫不犹豫地给她们两个一人一个脑瓜崩儿。俩脑袋凑一起就没想过好事。
林清海没有收到白慕的回信，一边安慰自己，或许是她没看到短信，或许是她现在没空回复短信，一边暗自神伤也许她根本就没把自己当根葱。自己有那么失败吗？什么时候居然被别人这样不放在眼里了。挫败之下的林清海给自己又倒了两杯酒，然后就爬上床沉沉地睡去。临睡前暗下决心，不管白慕同不同意，他都要想办法约她出来，正式地约，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能不能见她全凭老天爷地安排。他就不相信，约个白慕比约个上市公司的总裁都艰难。
白慕是临睡前才看到林清海的短信的，但她以为这只是林清海的客气话，也就没放在心上。她心伤的是今天又没有接到梁原的电话。因为六七个小时的时差，白慕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给梁原打电话时最合适的时候。而梁原有时间的时候，一算白慕这边不是半夜就是凌晨的，也就放弃了，想着赶紧把事情办完了，好早点回国。所以，每天也就只能发几条语音或者短信给白慕，报告自己的情况，问下家里的情况。白慕这几天习惯了临睡前翻看短信，她关心的是有没梁原的最新信息，其它的对她都不重要。林清海望眼欲穿的回信就这样被她无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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