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梁文静,虽然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此刻,她正用她的双手紧紧地握着她的爱人的一只手,她的爱人其实早已闭上了他的双眼。他太累了,在经过了漫长的两年与癌魔的抗争中,他还是选择了离开。
她的眼泪还没干,就是在这样的时刻,她想起了她跟他的前尘往事。
她跟他本来不是一个地方的人,但他们却同在北方的一个著名城市里的同一所大学里读书。那个时候,她从南国边陲的一个城市里,来到了这个闻名遐迩的大学城里,见到的第一个男同学就是他。
他叫李吟白,跟她一样大,那时是十九周岁,那时李吟白长得就跟一个奶油小生一样,不仅白净英俊,而且遇到女孩子还会脸红,脸红得像有一张红布遮盖在他的脸上。
后来经过他的不懈追求,她顶住父母亲反对她嫁给他的压力,跟他相恋了。而终于跟他如影随形耳鬓厮磨时,她才知道他之所以脸红,是因为他还是有些腼腆的,但更多的是他对她一见钟情。说实在的,他那是因为他打心眼里喜欢上她了,如果他不喜欢她,你就是要他赧颜脸红,他也不会那样的。
在大学里谈恋爱还是很爽的,但更爽的还是有始有终地谈一场恋爱。她跟他在恋爱期间,那幸福的指数极像烈日下放置的一个温度计,那温度计里的一根红线登登地往上狂飙猛升,有时连她自己都觉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就是说她有时怀疑自己看错了。
李吟白一旦跟她私订终身后,就不像刚认识她时那样宛若处女似地羞涩了,而是爱她很热烈,虽然还没跟她共赴良宵,但跟她一起吃饭时,等她一到跟前,他就会很自然地把她搂住了,还公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跟她索吻。刚开始她还是相当保守的,他欲吻她时,她还扭扭捏捏地不让他阳谋在背阴处得逞,但她最终还是半推半就地给他狂热地亲吻上了。
她也曾偷偷地往周围瞧了瞧,她发现人家情侣谈笑自若,根本就没有对他们多看一眼,看来人们对此已经司空见惯了。她这才渐渐地习惯了他的亲吻,有时她还会悄悄地给他一个香吻。
但最终她却拒绝了跟他婚前同居,她说她要把她最美好的第一次留到洞房花烛夜。她看他闷闷不乐的样子,她还会像哄孩子似地哄他开心。她还跟他说起那些学长学姐们的爱情,她说他们虽然同居一室爱得轰轰烈烈,但这就跟一到毕业就劳燕分飞一样,学长学姐们也是一到毕业就各奔前程。
他很听她的话,尽管她不是女皇武则天,她的话不会让天下人趋之若骛,但他对她的话却是奉若神明的,简直就是一句顶一万句。
她对于一个情景至今未忘,而且时间愈久愈记得清清楚楚,清晰如昨。那年快要到寒假时,他携着她的手到校园前的一家餐馆去同吃一碗馄饨。
那时他们身上的钱已不多了,原先身上的钱除去买车票,已所剩无几了。他跟她从大学图书馆看完书出来后感到很冷,他提议去买馄钝吃,她心细如发,知道两人身上已没多少钱,不能瞎花,到车上还要乘坐好几天火车,车上还要买吃的,她便说只买一碗吧,又不是太饿,主要是吃点儿馄饨,喝点儿热汤,搪搪寒气。
于是,在大学校园附近不远的一家小餐馆里,在那间店堂里,两个相爱的男女大学生买了一碗馄饨,他们围坐在馄钝碗搁置的桌旁,津津有味地吃着馄饨,那腾腾的热气从碗中不绝如缕地袅袅上升着,让人们从远处看不清他们笼罩在热气中已经模糊的形容和形象。但老板和老板娘看着他们这动人的情景,却不禁彼此拉紧了手,他们还脉脉含情地凝望着对方,他们被这一对青年男女相濡以沫同甘共苦的忠贞不渝的爱情感动得热泪盈眶。
她的父母亲和她的女儿李丹丹来了,打断了她的思绪。他们带来了殡仪馆的人,要把他运到殡仪馆去火化。尽管她百般不愿意,但最终还是免不了要直面跟他诀别的场面。
殡仪馆载着他的尸体向殡仪馆进发。作为他的亲人,他的年迈的母亲也在他哥哥的护送下,来到了这个南国边陲的小城,为的是送他最后一程。他们跟她的父母亲和女儿李丹丹以及她自己一起上了殡仪馆派来的汽车上。
她一边拋撒着白纸钱以备他拿钱买路进入天国,一边回忆起他被她带到这个南国边陲城市来的情景。
那个时候,他本来已经在他的家乡城市扎下根来了,但就因为她尽管在北方城市读大学四年但还是不能适应的缘故,他还是跟她来到了她的南国边陲城市,这样一来,他就打破了人们不看好他们的婚姻的预言。
她因为耐受不住北方城市冬天冻煞人和夏天热死人,不仅如此,而且夏天的夜晚,那花脚蚊子竟然像美国在朝鲜战场上空的轰炸机一样嗡嗡地倾巢而出,太恐怖了,咬到人一咬一个红疙瘩,红而且又疼又痒,还会皮破冒出黄毒素水。她实在受不了,她要回家。
他二话没说,就跟她来到她的城市了,他们在这个城市找到了他们对口径的工作,都是在高级贵族中学里当上了光荣的人民教师,他们刚来时就住在她父母家里。
他跟她到她的城市让她很感动,这不是在烈日下他把一根赤豆冰棍让给她,而她又让给他,以及最后冰棍都化成水,他们谁也没有吃成那么简单,他跟她到她的城市来,要作出多大的牺牲啊。
那时父母的家里很挤,父母对女儿回城很高兴,从而也连带地喜欢了他。但喜欢归喜欢,这并不能改变父母家逼仄环境的事实,他们没办法,只好在楼过道放上蜂窝煤炉做饭做菜。他解嘲说,这样可以扩展空间,也为大家解除了煤气中毒的恐惧和危险,他还说他旱晨做早餐时,不会因为他弄出响声惊到正在坐月子的她,更不会惊动坐月子的她进入甜蜜的梦乡。那时弄个蜂窝煤炉在家做饭做菜,不仅狭窄的空间嫌这样作未免太奢侈,而且煤气确凿时有让人中毒的事情发生。
她生女儿后,不知为什么她的乳房里很少有乳汁,为了给她催乳,必须听医生的吃那种鲫鱼炖白汤。为了取到这种鲫鱼,他拿着钓鱼钩到抚仙湖边去钓鱼。虽然南国的冬天不是太冷,湖面也没结冰,但南国冬天肃杀的风还是有些砭人肌骨的,而他却毫不畏惧,就那样在湖边一蹲就是一整天。
我这样说南国的冬天,没有尝过南国冬天风味的人是不晓得的,怎么说呢?我们这样讲,你甭看南国的冬天依然像春天一样,更不要看它姹紫嫣红鸟语花香,其实它那骀荡的像春风的风中,还是有些像料峭的春寒的。它跟“北国风光,千里水封,万里雪飘”不一样,北国在这个时候,人都蛰伏在家中,家中空调把室内的温度调到温暖如春十分宜人的程度。
当他终于钓到那种鲫鱼时,他高兴得手舞足蹈,回到家还不忘跟她讲钓到鱼的乐趣。
她被他感染了,也被他感动了,她也跟他一起欢笑着,并且拿眼睛示意母亲不要讲去买这种鱼也用不了几个钱。她说还是他钓的鱼新鲜,而且只要是他钓的,她都喜欢。
他受到鼓励,赶忙三口变做两口地扒拉完碗里的晚饭,然后就帮她杀鱼剔鳞剖鱼肚,这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情节展开中进行着。
当然了,他们既然从非常浪漫的情侣关系逐步完善成柴米夫妻,他们也就跟别的夫妻没有什么不同,他们有时也会吵架。但他们吵架从来是不记仇的,这跟俗语说的是一样的,那俗语是是这样讲的:“天上下雨地上流,夫妻吵架不记仇;白天吃的一锅饭,晚上睡的一个枕头”。
他们有一次就吵架了,而且吵得相当蝎虎。那时他们都在这个边陲城市的一家贵族中学教学,而她的一个发小也在这家教学。她跟发小的关系,他是不知道的,她跟发小从小就亲如兄妹,到她的发小结婚后,她跟发小仍然亲密无间。
那天不记得发小跟她讲了什么笑话,引得她看着发小哈哈大笑。这样的情景进入到他的眼帘里,他也不是那种鼠肚鸡肠、卑鄙无耻的小人,他更没有满腹狐疑地认为她跟他脉脉含情暗送秋波,但他却没来由地打碎了一坛镇江老陈醋。他开始发飙了,从学校里的自行车棚一直吵到家。
她老妈受不了了,老妈还喋喋不休地说她跟他如果还在北国就好了,这样一来,老妈就会眼不见心不烦。她老妈一发火,他马上就停止了,而她却对老妈说没有哪对夫妻不吵架的,只要不记仇就好了。她又反过来说他太封建了,连她跟发小说句话他都吃醋,这就是不相信人嘛。结果,他赶忙过来给她擦眼泪,她边流泪边笑嗔他说:“不要碰我!”
他却嘻皮笑脸地就着她的耳朵边说:“就要碰你,今儿夜里我还要碰你呢!”
她被他说得噗嗤笑出声来:“流里流气的,也不看看,妈还在旁边呢。”
她老妈却一迭连声地说:“我什么也没看见,我什么也没听见。你们继续,继续!”她老妈边说边赶紧溜回她的卧室里去了。
她想起这些,好像还沉浸在过去的激情中,但很快殡仪馆就到了。他们在殡仪馆里跟他告别后,他就被火化厂的工人们推去火化了。她从来就没想过她跟他没有能够白头偕老,这是她一生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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