柞蚕场里的胖胖的蚕品着“神仙”,咀嚼着大山里的珍馐美味,五十大几的亲哥俩品着小酒,扯着家常,别提有多开心了。
文/蓝江
九月中旬,我们一家三口回了一趟山里老家。走进老院子时已近中午,儿子的二叔正背了一篓子大茧从山上下来。
我看他满脸汗水、皮肤被晒得黝黑,忙说:“快撂下歇歇吧,这一阵子是不是累坏了?”已经五十出头的二叔说:“嫂子,快累死了,就剩下一口气儿啦。”说完自己也笑了。
儿子的二叔二婶家有一片蚕场,每年的九月十月,是大茧收获的季节,也是他们夫妻俩最忙的时节。
连续多少个日子起早贪黑,得把大茧摘收运送到山下的家里,大茧下山后还要及时扒茧,把大茧身上包着的柞树叶子撕掉,把大茧拣选好。
等收茧的大三轮车开上来,双方谈好价钱,白花花的大茧就变成了红彤彤的百元大钞,那是山里人最喜悦幸福的时刻。
今年大茧又是大丰收,二叔心情不错,他乐呵呵拉过我儿子,说:“大侄儿,等晚上二叔给你弄点神仙吃,让你尝尝神仙滋味! ”
儿子忙问:“神仙是什么?是茧蛹吗?”二叔一脸神秘:“神仙与茧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却比茧蛹金贵多啦!”
午饭时,二叔一番绘声绘色的描述,让我和儿子听得入迷,原来,“神仙”的诞生竟如此微妙!
话说,蚕宝宝阳历七月上山,两个月工夫,蚕场里营养丰富的柞树叶,就把细细小小的蚕宝宝供养得肥肥壮壮。
到了九月,大绿蚕要做茧了,它不停地吐丝,把自己层层包裹起来,直到密不透风,三四天工夫一枚米白色的大茧就做成了。
这时如果你在大茧的头上剪开个小圆洞,就可以看到一只可爱的茧蛹在酣睡。用手指轻轻一拨弄,它会像个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宝贝一样,直晃脑袋。
这才叫作茧自缚哦茧蛹是蚕农家里的常菜,从茧壳里取出的茧蛹,一般是浅褐色的。而“神仙”的金贵之处,就在于它是翠绿色的“神来之笔”,晶莹润泽仿佛翡翠一般。
关于“神仙”的诞生,二叔的描述绝对权威。秋蚕即将吐丝作茧的前一两日,二叔就在自家蚕场里,拣选个大肥壮的绿蚕带到山下家中——耐心和毅力从这时就不可或缺了。
他得随时盯着这些蚕,绿蚕即将吐丝化蛹的一刻,其实是把自己身上穿了两个多月的绿衣裳整个褪下,就在它完全褪下衣衫的瞬间,是一个娇娇嫩嫩、翠绿润泽的裸体的蛹,这是一个极短的瞬间,下一刻,它就会变成浅褐色的成蛹。
因此看守者要迅速将它低温冷凝,让生命定格在这一瞬间! 所以,要想拥有一枚极品“神仙”,差不多得一刻不离地盯着它们,哪个到了那美妙一瞬,赶紧让它芳华永驻!
听着二叔的描述,我和儿子都啧啧称奇,这“神仙”真是得之不易!这样精挑细选融入了无限心血的“神仙”,当然格外受到珍视,只有家里来了重要客人,才能拿出来品尝。
好东西当然也要配好厨艺,烹制“神仙”,火候要掌握得格外精准。
儿子的二婶厨艺相当不错,大铁锅里加入豆油,到合适的温度,把一枚枚“神仙”放进去均匀摆好,小火慢烘,适当翻转,等那翡翠绿一点点变成诱人的金黄,不早不晚果断出锅,摆盘上桌焦香四溢!
肥肥胖胖的“神仙”一个个圆鼓鼓,金黄中透着点儿莹润的翠,趁热入口,皮儿酥酥脆脆,一包浆汁香气浓郁,爽、滑、润中又带着点微妙的嚼头,却绝没有半点皮渣,那种原汁原味的醉香,仿佛品此美味的人自己,也要悠悠成仙啦。
那晚的家人聚餐,“神仙”最后一个上桌,却最先一个空盘。品着“神仙”,咀嚼着大山里的珍馐美味,五十大几的亲哥俩品着小酒,扯着家常,别提有多开心了。
弟弟说:“哥,等你和我嫂子退休了,都回山里来吧,这大山里,放蚕虽然辛苦点儿,居住可是没比的啦!你看看,咱喝的是山泉水,吃的是山珍,什么鸡蛋鸭蛋、猪肉羊肉都是自己家出的,你在城市吃不着啊!”
是啊,现在大山里的日子越来越有滋味了,柏油马路通到了家门口,大山里的特产——大茧、山菜、蘑菇、榛子等,一年一年供不应求。
从浮躁的城市回到宁静的山中,看着云雾在山间悠然起落,听着山泉在耳畔喧喧作响,遥望群山橙黄橘绿油画一般,可不就如同入了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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