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鲁班石
元旦小长假，回老家时，上六年级的外甥对我说，他们学校节前组织了元旦歌咏联欢会，他作为本班级歌咏队的指挥，取得了歌咏演出的第一名。
看着外甥浑身散发着少年人的自信和阳光，我感叹一个人改变了缺陷，成长起来的美好。
外甥早产体弱，家人从小对他倍加呵护，慢慢地，他的性格变得柔弱，依赖性极强，以致刚上幼儿园那阵子，每天都是哭着送走，又哭着接回。几次母亲不忍心，欲把哭得伤心的外甥半途带回，要不是我一直跟着，外甥地哭闹肯定成了他不去上学的砝码。
母亲怪我心肠太硬，我反驳说，您得想想当年是怎么待我的。不容母亲说话，我又补充说，要不是～您当年的狠心，也不会有今天令您骄傲的女儿。
我的父母是双军人，工作在远离家乡的大西北，生了我之后因为工作性质，没人带我，在不到三岁的时候就把送进了单位里的全托所，每周六接我回来，周日下午再送走。
难得一次的小团聚让我很期盼又很恐惧，每到周六下午的接回时间，我就早早地搬好小板凳端坐在楼门下，等着爸爸或者妈妈早点到来。可往往别的小朋友都陆陆续续地被接走很久之后，爸妈才会急匆匆地出现。见我一人由老师陪着，一边向老师道歉，一边抱着我就走，我不喊爸爸妈妈，就是一个劲儿地哭。
和爸妈在一起的一天一晚的时间快乐而短暂，我可以撒娇，哭闹，要我想要的，做我想做的，爸妈都尽量全部满足。可过了周日午饭，一想起傍晚又要被送回托儿所，恐惧感袭来，我情绪变得低落，难以自控地胡乱发脾气，横竖都挑爸妈的不对，但这些无济于事，天快黑的时候，爸妈随着军号声和我一起抹着泪，把我又送回了托儿所。
这样的生活一直到上小学后我才习惯，慢慢地我学会了自立，学会了坚强，也学会了隐忍自己的苦乐，各方便变得与众不同，却又很出色，但对爸妈当年的狠心，我一直都伤痕在心，难以解开心结。
后来我考入北京的大学，在爸妈送走报到的路上，我才得知了一些往日事情的真相。
从戈壁滩到北京的车程较远，途中我在车上昏昏欲睡，恍惚中，听到妈妈低沉地哭泣声和爸爸在一旁的安慰声。
爸说：“咱们不要自责了，孩子都这么大了，也有出息了，这是好事。虽然你当年心肠狠了一些，但结果是好的。”
“好啥好，你看珊珊心里的结一直都没解，对我一点都不亲。”妈止住哭，哽咽着。
我在上铺发愣，盯着卧铺车厢的顶没有出声。
“哎，当年珊珊要不是出生时受了惊吓，胆子小，你也不至于这么狠心，也怪我，那天有临时任务，还让你去交材料。”爸也自责了。
“别说这些了，孩子大了，迟早要离开咱们的。”妈又反过来安慰吧。
我突然反应过了，这里面一定有我不知道的事。
睡意全无，我一骨碌下了床，做到爸妈身边，要他们把这个事讲清楚。
爸妈见我很认真，又执拗不过我的纠缠，便由爸一五一十地说了过去一些我不知道的事。
我快出生的那年冬天，爸妈调防，去了大西北某基地，报到后的第二天爸就上岗执行紧急任务去了。走得太急，落下了一份重要材料没有来得及上交，只好由进入预产期的妈送去新报到的单位。
那天下了大雪，从安置的家属院到营区的路又不好走，妈跌跌撞撞花了十多分钟才到了站部，交了资料出门时不小心滑了一下，结果胎动，我就出生在了站部的卫生所。
意外分娩加上水土不服，妈的奶水不够，我饿得直哭，妈初为人母，手足无措，十分担忧焦虑，单位派来有孩子的家属照顾后，妈才情绪缓解，但去留下了产后抑郁症。没办法，姥姥又被接来陪护妈妈，又照顾幼小的我。
夏天时候，妈妈上班后，姥姥哄我午睡，突然一声惊雷，我被吓得“哇哇”大哭，姥姥怎么哄都无济于事，只等到妈妈回来，我才止了哭声。
此后，我胆小如鼠，只要发现妈妈不在，就会大哭。没办法，姥姥带着我跟着妈妈去上班。
两岁多，姥姥的身体在戈壁滩待不下去了，回到了内地的老家，妈妈和外派执行任务的爸爸一商量，就一狠心把我送了全托。没想到，这一送改了我的胆小离不开妈的性格，却换来了我对妈十多年的怀恨在心。
这恨一直到这次即将远离爸妈时，才得以消除。
我抱着爸妈，泪眼汪汪地说：“爸妈，这一次是我自己选择离开，我不会怪你们的。谢谢你们让我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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