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朋友到茶庄喝茶,说起千亩蜜柚柚果无人问津,又下起冬雨,柚果纷纷掉落,长叹一口气。我告诉他,你以后就别跟农民抢饭吃,做你擅长又愿意做的事吧!想起写过的旧文,翻出让他读,自己也回味……
清明前后,柚子花盛开时节。走在山间小路上,清透芬芳的柚花味道,如雨雾一样荡漾在你周围,触手可及,可一但伸出手,只有若有若无的春雨,毛毛地吸附在你的手掌心上。柚花是一种醇厚澄练略带甜味的清香,没有玉兰甜蜜,也没有蔷薇浓郁,更没有夜来香薰人的脂粉味,加上柚树白色的小花朵都隐藏于郁郁的绿叶中,常常只有循香你才能发现柚花开了。雨雾里、春风过,清微淡远的思绪悠然而来。
花开时节,也是果农忙着给过果树施肥的农时。一棵壮年柚子树,果农会给留果约三十粒左右,每粒柚果三斤左右,一棵柚树年产量约在一百斤上下,需要施浇大量的肥料,才能满足生长需要。看见有果农从果树钻出来路边小憩时,我喜欢走过去和他们攀谈些农耕事。
说起农村农民,总给人勤劳朴实的感觉,大体没错,长期的地少人多、耕作条件差,不勤劳养不活一家老少。加上一辈子也许未曾走出故土那一亩三分地,对外界的许多事了解甚少,你想让他狡猾、精明起来,知识上、阅历上、眼界上也够不上啊,但谈起农事来,却条条是道,都是他的理,容不得别人否定或质疑。
老农告诉我,这片山是早前生产队分的,蜜柚三百多株,红心白心五五分,就他一个人打理,孩子去城市打工,一年也回不了几趟家,就是回来也帮不上忙,因为孩子不懂农作啊!还有柚果价贱,工钱都赚不回来,孩子就更懒得帮你。我见缝插针问他,怎么不赚钱,不赚钱怎么还种啊?老农回说,现在太多了,耕地上一棵水稻都没有,都是果树,去年到最后红心柚地头价才三毛多,人工采摘价就要去一毛呢!可不种水果,他们也不知道,也没其它门路赚生活钱啊?
柚果价低,已经连续两年了,产量大只是表面的原因,更主要的可能是品质下降、品种换代未跟上,无法给者消费带来更好的口感体验,滞销自然免不了。但老农不认同我的观点,说他这些果,土杂肥下的多,果肉软汁多、味道酸甜,去年刨去农药花肥后,总算赚回了自己的工钱,随即有些幸灾乐祸地说,哪些半山上的大专业户,已经亏损两三年了,他们说今年再亏,就不再投入管理了,让它们自生自灭。老农的语调里,似乎柚价贱都是那些种植大户给闹腾出来的。
我对他说自己能赚到钱感兴趣,就刨根问底下去。老农告诉我,平常施肥什么的都是自己管理,如果有短工,就去赚些现钱,自己的果园,早晚摆弄都来得及,不像那些专业户,要雇工,一工一天少说也要二百元呢。同时也不无感叹地说,如果还是这样柚价,外出打工,其实还是比种蜜柚有赚头,只是毕竟自己的山地,舍不得撂荒,好好坏坏就糊涂着管着吧!
老农的话,道出了中国农耕文明一个普遍的现象,从南宋以来,随着人口南迁及对江南的深度开发,农民在自己的田地上越来越深耕细作,以期在有限的土地面积上收获最大的效益,满足日益增长的人口消费,以致国外把中国的农业称之为庭园经济。但从经济学上讲,农业一定有其产出效益的最大边际线,再怎么深耕细作,农业的单位面积产出都不可能有惊人的突破,而且产量基本上圈定在一个可遇见的范围内。
农业还受旱涝风霜等不可抗力自然灾害的侵扰,有时一年辛苦,瞬间化为乌有,就是侥幸风调雨顺,但因农产品多制约于难储存、运输成本高、消费量受限等,丰收价贱也就周而复始地如乌云回旋在农民的生计路上。所以,当看到总有人斩钉截铁地说农民都富起来了,不差钱,我总起鸡皮疙瘩,浑身发凉,有史以来,农民多挣扎在温饱边缘罢了。
我以为,现在农民的日子确实比以前好过多了,但真正让他们的钱包比以前一穷二白多了些分量,不是农业本身,而是城市化带来的社会分工细化、知识创新、消费增长等的溢出效应给农民带来的实惠。新一代农村年轻人走向城市,是经济发展的必然,老一辈农民固守田园,也是夕阳里农耕残存的背影。农村农民,明天又以何种的生产生活延续祖先传承的农耕血脉呢?
老农很高兴有人听他讲那么多关于果园的事,加上天又快黑下来,邀我去家吃晚饭,但我已经吃过了,加上晚春柚山的花香,确实让人留恋,遂继续往更山头的方向走去,只是内心不再浓浓的田园闲适感,多份果农实在不易的隐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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