喃喃自语

我有时喜欢一个人喃喃自语。
自己跟自己总是诚实的。曾经有些话堵在心头，或来不及开口就匆匆错过了，但是自己却永远不会错过自己，也不可能逃过自己对自己的注视。
比如，我做错了什么的时候，郁闷、羞愧、侥幸和不甘的情绪好像就会揉杂在一起，变成一个人。
那人会说：你看，你完了吧。
而我则会开始喋喋不休地开始说我是如何努力避免，最后又如何出人意料地失败了，以及我以后将会尽多大的努力不让你失望。
就像在心中把所有该向上司道歉所说的话全都说一遍。
可是等我真正站到上司跟前时，我却往往磕磕巴巴，或沉默不语。总之，每次都是在上司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无奈摇头中，慢慢退出门外。
然后站在门外想，这些话我明明都跟自己说过了。
又比如，我伤害了某个人时，我又会将那些负面的情绪，连同我急切想要诉说的那个人的个性组合在一起，变成一个人。
那个人站在我面前，模糊着面容，低着头只是沉默不语。
而我则开始将我心中所想的，和我所珍视的，一件件像剥开糖纸般的说给她听。
我想好好抱着她。
可是真的站在她跟前时，我却满脑子都是周遭的环境。那天空、那土地甚至那空气都看得比她真真切切。
我看着她泪水止不住，我所有的话都融化在了嘴里。
她在风中瑟瑟发抖的样子仿佛一帧一帧放慢的镜头，存在那个我无论如何也触不及的次元里。
大约是这样，他们觉得跟我说什么实在没趣，索性跟我说话的人越来越少。
所以我也越来越喜欢喃喃自语了。
喃喃自语这事，实在没有什么难度，无非就是在心中树立一个影子，无论说什么都会倾听你，无论说什么都会回应你。而要树立一个什么样的影子也是随心所欲。在外面的世界有人排挤或伤害了你，那么你便树立一个那人的影子，而后自己站在高高的山崖上，将自己的话清清楚楚地说给他听。又或是你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情，便想象一位伟光正的自己，站在万丈光芒中，给失败的你几勺自制的鸡汤，并引导你走向前去。
但是，这世上又有另外一个我。
他在人群面前自信而善言，总是用语言将一切空白填满。
他最不喜孤单一人，他喜欢站在人群中的感觉。
所以他总是寻找机会，去站在更大的舞台上，把心里所想的每一个小故事，抽丝剥茧地一遍遍说给更多人听。
他还会在灯红酒绿的吧台上，听着他人的故事，默默拍着他人的肩膀，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就像突然出现的第二人格，在我的生活里交替出现。
这样我便有了两个人格，一个慎言笃行，一个轻佻浮躁。
我管他们，一个叫羞耻，一个叫虚伪。
他们都是我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