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

岁月留给我们的磕磕拌拌，总免不了以酒作伴。

故里的十月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寒冷，萧瑟的寒风只让这普通的午后平添了几分凄凉罢了。好友不久前开了一间小酒馆，取名“旧酒馆”。上次放月假受她再三邀请，我便耐着性子去了。一间小小的酒馆，里面的陈设简单却不失风韵，昏暗的灯光，舒服的环境，配着男声浅浅地吟唱：“你在南方的艳阳里大雪纷飞，我在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好友安安静静得坐在吧台，微笑地迎着客人，见到我来，便招呼我过去，带我坐好，面前已经多了一杯伏加特，加很多冰的那种，外带还有一盘花生米和一碟牛肉干。

我取笑她这样做生意一定不会红火，因为那盘花生米连三岁小儿都能数的清楚，而那碟牛肉干，薄得一阵清风都可以把它吹走。她莞尔道：“有几个人到这儿来是为了吃的？”我亦然承认。聊到开这个酒馆，她说只接待伤心、愁苦、孤独的客人。未成年的让他吃撑，成年的让他喝醉，喝醉酒后还会有人送他回家，这是她对顾客最最温暖的承诺。我承认，这样的安排会让很多人感动。

就这样，我和她一杯一杯地喝着加了冰的伏加特，聊着许多许多的事。中途她接待了几位客人，我便和她一起到处转悠。原来这家小酒馆被一个个日式的拉门隔开成一个一个的小格子，一个格子内只有三个人以下的座位，她说其实每一个人最最伤心、失落的时候，可以肆无忌惮地谈心也只有那一两、三个。我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明白她其实用心良苦。难怪生意如我取笑的相反，她很是优秀，让我满心欢喜。当我们对饮到第七杯伏加特的时候，她不再给我添酒，我抢过酒瓶，喃喃道：“别怕我喝酒，你知道我的，永不会醉……”她抬头看我，灯光下，她的脸庞光彩照人，我却还是看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忧伤。

我知道，她又想起了季沐阳。那个曾用生命换来我成长的少年。

故事和以前老掉牙的没什么区别。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季沐阳可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时的我们正值青春年少，满怀着对未来的憧憬步入中学校园。他当然是同我一路上下学，我们一起去吃哈根达斯、星巴克、麦当劳，要披萨还要提拉米苏、芝士汉堡不要芝士，蛋挞永远只吃普通的葡式。他记得我所有的喜好。可是，在那个黄昏后，那个笑起来比阳光还温暖的男孩子却永远的离开我了。是为了救我，原本被醉酒司机撞到的人应该是我，但他下意识将我护在他那不算强壮的胸膛，然后就只剩下物体与物体间碰撞的声音，以及我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他终究没能醒来，只留给我一个凄凉的微笑。从那以后，我讨厌醉酒的人，自己却常常饮酒而不会再醉。好友知道我又想起了他，抱了抱我的肩膀，任我的泪水滴在她的手上、背上和酒杯里。

还记得走之前我对她说：“这世间没有烈酒能让我醉，只有他让我醉在温柔的回忆里，再也醒不来。”她抱着我说她什么都懂，愿在未来的日子我们以酒作伴，相约十月，再话桑麻。我望着遥远的星光，终于嚎啕大哭……

何筱一

2016.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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