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如果平铺直叙来写,我的大学是这样开始的。具体情节如下:夏秋之交,初入洛城,我觉得兀然出现在眼前的洛城极不真切,如浸泡在白垩涂料里染了灰白色。
昏然欲睡之际,迎新大巴汽车平稳驶过牡丹大桥,东入洛宜公路。道路瞬间变得极为狭窄,大巴车也减缓速度,壅滞在车流里。道路南侧店铺极多,卖植株、鲜花、鸟鱼、石雕、木雕的处处皆是。我想下车买一盆仙人球,也只是空想,司机并没有停车等候的意思。道路北侧是灰铁色一人高的墙,瞭眼望去,墙内郁郁森森的。
那时,我还不知道墙壁内是中国国花牡丹园,只是远远望去顿觉清凉阴森森地袭来了。出洛宜公路,大巴车向南驶入一条极宽的大道里。大道两旁新栽的杉树苗光秃秃的,泥石地表裸露着。新植的三叶草蔫巴巴的,像伛僂的老头似的。洒水车濡湿燥热的地表,蒸腾起泥土的腥味扑面而来。
龙门大道
大巴车在红绿灯处折回,驶入洛城大学院落里。那院落旱柳高耸遮天,古松粗约合抱。在旱柳与古松的郁荫下,码着一溜红黄交替的帐篷,帐篷下坐着书写票单与引导新生登记的人员。
刚下大巴车,便涌来一群人问我是哪个学院的,我告诉他们我是心理学学院基础心理学专业的,他们听后一哄而散,继而涌向其他刚下车的新生问讯。
我得叙述你刚下车时的心情:总结说来是既紧张又好奇,被问讯后又觉得摸不着头脑。他们嫌我碍事似地推着我向前走,我也不得不背着行李趔趄前行。我不知道该去哪里,焦急而又紧张地望着路边荫凉处帐篷内的展示牌,希望能找到心理学学院的信息。我背着塞满衣服的背包,掮着四个鼓囊囊的尼龙蛇皮袋。两边肩膀前后各耷拉一口笨重的尼龙蛇皮袋。如果那时你看到我,你定会认为你是个捡破烂的中年人,你会将手里喝完的饮料瓶递给我,而后觉得自己算做了件急救贫困好事。但那时我是洛城大学因报到而急切的新生,不是什么捡破烂的中年人。
在路旁某个帐篷里,我向其中一位面容姣好的学姐问了讯,才知道心理学学院的迎新帐篷在中区图书馆的广场上。但她那样告诉我是徒劳的,我并不知道中区图书馆在哪里,也不知道她说的那个广场在中区图书馆的哪个方位。再问她时,我身后出现一个拉着行李箱,衣饰精致的新生。她顾及不暇,便不再受理我的询问,只是指着要我向前走自然能看到。我只得背着背包,肩上掮着四个尼龙蛇皮袋继而前行。
我摸索着,遇到红砖砌成的水塔,向左转入一条六角水泥砖铺成的巷道里。巷道尽头是一条熙熙攘攘的街道,街道间到处都是兜售日常用品的摊位,摊位间壅塞着报到的新生与家长。我不用买那些东西,我肩上掮的尼龙蛇皮袋里装着牙刷、牙膏、洗发露、香皂、洗脸盆、毛巾、搓澡巾,甚至是洗衣粉都有。我小心翼翼穿过壅塞的人群,进入洛城大学中区,四下寻找那学姐所说的中区图书馆广场。我的肩膀酸得要命,浑浊的汗液从脑袋上如雨般滑落。
老水塔
除此外,我觉察到自己的呼吸愈来愈笨重。夏秋之际,午后。热浪钻入肺里,教我四肢瘫软。彼时,洛城大学中区的梧桐树瘦弱得可怜,树荫少得可怜。从一片杉树林和三四棵粗壮的梧桐树遮挡的树荫下钻出来是明德路,梳枝交映里能看到一片开阔地里突兀出一座灰黑色建筑物。那便是学姐所指的中区图书馆,被洛城大学师生称为骨灰盒的也是它。图书馆前宽阔的广场上陈列着红顶帐篷,心理学学院的帐篷也在其中。我卸下满身的行李,从背包里拿出录取通知书,上前办理报到手续。
图书馆
故事平铺直叙到此,再写下去就乏善可陈了。其实我在洛城大学的每件事都乏善可陈,构不成任何吸引读者阅读的故事。为此,我数次搁笔,但还是准备提笔写下去,因为毕竟需要做些什么。没什么需要交代的,也没什么需要说明的。故事里没有任何寓意,也没有任何想要说清楚的,我只是想告诉你,只是想做些什么。所以不用打破脑袋想一些小说的寓意,或者猜我写小说的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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