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开始的翌夜,我拖着记起疲累的身躯,几乎是梦游回到宿舍的。洛城秋季昼夜温差在十摄氏度左右,如果不及时添衣换装很容易感冒。彼时,我只觉得阵阵凉风抚弄脸颊,像个风尘女子似地戏耍我。我感受到那份惬意,就在我被特训后刚走出东区办公楼时。也许,我新到洛城,对於落成而言是陌生的。
这件事洛城的风也知晓,所以前来戏耍我,最好能将我赶出洛城。因特训粘黏皮肤上的汗水被蒸发,皮肤即刻像是被扯拽似的紧绷绷的。就在如此阵阵凉意中,我梦游般地走回宿舍。路灯都熄灭了,宿舍院东面的玉米田上空稀疏地眨着眼睛似地朗着几颗星星,正南方向低矮的民房上高高悬起的胖弦月落下素白的光辉,像凝结的霜花般晶莹剔透。当然,晚归的学生不止我,还有更多因特训或者以特殊活动之名被留下的新生。
从东华市场洛城大学东门往东西两个方向,回宿舍的新生如河流般涌动。他们因疲劳而沉闷,无力得踢踏着步子像一具具行走的尸体。他们手里提着马扎,偶尔碰到走在旁边同学的马扎,懒得彼此道歉或者寒暄,径自向前走着。额头与腋下的衣服上结着白条模样的汗渍,弯弯曲曲的如蜿蜒爬行的幼蛇。人潮涌动时,慵懒坐在板凳上打算收摊的夜市老板瞬间眼睛亮了起来,从板凳上跳起来招唤着过往的学生。但任凭夜市老板怎么招唤,这批刚下学的学生都像行走的尸体,没有知觉,没有表情,甚至连看都懒得费劲。我也是行走的尸体,但更像是个梦游的病人,因为我还能欣赏到宿舍院东面的玉米田上空的朗星和南面低矮民房上悬着的胖弦月。
我如行走尸体般回到宿舍已是深夜11点,宿舍管理员——蓬着满脑袋螺丝钉头发的女人即将关闭宿舍大门。她操着地道的洛城话喊叫还没进入宿舍,慢腾腾的拎着马扎的新生,催促他们赶紧进入宿舍,这其中当然也有我。人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奇怪的物种,当极其疲累而无法休息时,他甚至能萌发出用生命交换暂时休息的念头;当极其疲累而能随时休息时,他反倒不愿轻易去休息。我便是此类人。
我躺在床上,身体却感触不到床的存在,像是凭空悬躺似的。我想也许是太孤独,整个房间只有我,所以才能感受到如此强烈的虚幻。我得抓紧时间向院系领导汇报,要求他们给我调个室友来,否则我很有可能患精神分裂症。如此想,我拿起枕边穆慕的札记,当然不是为了学习或者陶冶情操。
……
夜空也睁开眼睛,哂笑蔑视人间,
仿佛能听到那笑声,就落在八里河的池塘。
人潮如山般涌过,宣传单遗留满地。
宣传单里写道:上帝爱你爱得放荡。
呵!你的上帝怎么可能爱我?
就像你的情人不可能爱我那样!
你若不信,可以上帝之名许你平安,
那我可永远不信,上帝可否许我地久天长?
州城夜色如水!吉他声如幽魂般游荡。
……
我也像幽魂般游荡,州城距洛城百余里,穆慕写诗就在那里。读穆慕写的诗,总会令我在乏味中困倦。像是有某种力量强迫我,把我的头颅压在枕头上似的。我彻底躺在了床上,身体和灵魂都紧贴着被单。它是那样地真切,真切得有点疼痛。接触床单的皮肤因为压力紧紧贴合在床单上,像是全身压着千万斤的力。黑暗里,我看不到任何东西,用手摸去也只有虚无。也懒得理会这若隐若现的感受,身体急匆匆地沉入了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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