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王爷”只是叫“王爷”,并不是什么皇亲国戚,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百姓,但村子上不论男女老少都喊他-王爷,为什么呢?一是因为他年纪大,二是因为他只知道自己姓王,叫什么自己也说不清。
在我记事的时候起,他就一个人住在远离村子的收麦子的谷场上,一间土胚房,外接一间茅草屋,是他做饭的地方。
在我的印象中,王爷是个神秘的老头。有几次我路过的时候,发现他坐在茅草屋下吃饭,明明一个人,可他的一只手却不停地挥舞着,好像在对着一个看不见的人在吵架;还有时候,我看到他对着一棵树叽叽咕咕,好像在商量着什么。那时候我经常被奶奶吓,说什么晚上不准出去,天黑了有鬼,不准靠近河边,河里有拉人的水猴子之类,王爷的异常举止给了我无限的想象空间,王爷爷是个隐居的高人吗?是和鬼神通话吗?
有次我忍不住和奶奶说:“我看到王爷好像在和一个看不见的人说话。”奶奶却不以为然:“别靠近他,他脑子有病。”
奶奶的告诫让我害怕,但更激发了我的好奇心,我和几个小伙伴开始有意无意的靠近王爷,秘密观察起王爷,心里隐秘的期望哪天能看到他法力无边的神迹。
我们发现王爷大多数时候是个很和蔼慈祥的老人,他会用花花绿绿的烟纸盒子折纸飞机,扔得远远的,看我们撒欢的争着去捡,他折的纸飞机能飞老远,捡到了就可以和小伙伴炫耀好几天。他房后有一块菜园子,会顺手摘几条黄瓜逗我们,谁王爷爷喊得响就给谁;偶尔还会给我们每人一块透明的水果糖,然后笑眯眯的问“王爷爷好不好?”我们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喊“好”,比赛似地喊得震天响,有贪吃的孩子凑过去再讨,他就作势要打:“小崽子不知足,这几块糖抵我一包烟呢,没有了,没有了。。。。”
2
我们研究了好长时间,也没研究出什么名堂。我们除了吃吃玩玩,谁也不敢问王爷从哪里来,那时在和谁说话。
村里年纪大的老人家说,王爷是年轻时流落到我们村子,据说他们村子遭到土匪抢劫,王爷年轻漂亮的老婆被抢走了,索要赎金,但王爷家穷没有钱,也借不到,带着可怜的一点钱在山脚下磕头求了几天,等来了被糟蹋地奄奄一息的老婆。回家后,不几天老婆就上吊自杀了,然后,王爷觉得自己对不起老婆,就精神失常了,说要去报仇,不知怎么就来到了我们村里。
也有人说,王爷是个当兵的,脑子不好是在战场上吓的,有人说在他那间土胚房里,看到军帽和军用水壶,还听到过王爷嘴里叨咕着:“开炮,开炮,轰死个狗娘养的。”“不说不说了,都死了,都死了。。。”
3
王爷的过往神秘莫测,人也有点神经失常,但他实在是一个很热心的人。
农村有两期农忙,收麦子和收水稻。农忙的时候,谷场上就热火朝天起来。大人们忙着起早贪黑把麦子一车一车的从田里运到谷场上,一排一排地码好,哪家先收齐了,就会先找来脱粒的机器,招呼一声,要好的相邻就会放下自己手头的活,赶过来帮忙。
王爷住在谷场,哪家要脱粒了,不用喊,自己就过来了。王爷干活从不藏力,赶到场上,看到活立马上手干,不管是轻松还是费力的活,他一上手就坚持干到结束。王爷最拿手的是跺草垛,跺草垛是个技术活,是把拖过麦粒的秸秆堆成结实的草堆子,需要几个人一起合作。这时候王爷就是当仁不让的“技术员”,他选好堆草的位置,站在中间,接过一挑一挑的麦梗,铺匀踩实,一层一层,草垛越来越高,王爷也越站越高,偶尔在上面吆喝一句:“放左面”,“再放一挑。。。”像个运筹帷幄的将军。王爷堆的草垛子密实、漂亮,像个大大的蘑菇,据说下再大的雨也浇不透。
干活结束,王爷帮忙的人家会主动装满一口袋的小麦、稻子搬到他的土胚房,王爷也不推辞。不用帮忙的时候,王爷也会拎着口袋到收割完的田里拣点麦穗、稻穗,一走一天,拎回或瘪或满的口袋,一季下来,也能积攒到大半年的口粮。
4
在我家搬到镇上的前一年,王爷成了我们村的英雄。
那年夏天,连下了几天的暴雨,河里沟里的水都涨满了,一些鱼啊虾啊都被水流带了出来,吸引了一群摸鱼捉虾的男孩子。
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子在玩闹的时候不知什么原因掉进了河里。
据在场的孩子们说,当时都吓坏了,只会大喊“救命”“救命”,因为河里的水涨得太满了,谁也不敢下去救人。住在临近谷场的王爷听见赶了过来,当时水面上已经看不到人了,河水也很浑浊,王爷一个猛子扎了进去后,几次换气后才托起了那个男孩。
游到岸上后,孩子都软了,陆续又有大人赶过来,又拍又按的终于救活了这个孩子。
孩子的父母很感恩,碰巧那个孩子也姓王,孩子的父母就让孩子认王爷作干爷爷。给王爷买了新衣服,不时的送点吃食,过年过节送肉送酒,据说孩子的父亲几次找村里的干部,给王爷申请了孤寡老人补助。
大家都说,王爷终于有个家了,以后老了也有人管了。
但在我们的眼里,王爷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好像变啰嗦了,每次看我们在路上河边的疯玩,都跟在后面喊:“被顾着疯,小心滑下河。。。”
5
后来我家搬到镇上。又过了几年,听村里的同学说,王爷死了。
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没有人知道。那天,那位认干亲的媳妇去给他送刚蒸好的馒头,发现他死在土胚房的床上。
“你知道王爷真实的身份吗?”同学神秘兮兮的说。“好像是位老红军。”
“你怎么知道的?”
“他住的屋子里,找出来一个军用水壶,还有一顶老红军八角军帽,还有一个什么炮兵的臂章好像,都在包袱里。听说是红军的。”
“没有其他身份之类的证明吗?”我不死心地问。
“听说没有,可惜了,关键他自己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也没法查。”
“说不定是个抗战英雄呢。。。。。。”
可惜,一切都埋没在这个不知名的小村子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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