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道:
呼云唤雨弹指间,几经辗转成思念。
路遥路遥知行力,情归情归平君意。
――题记
他坐在我对面,目光空洞呆滞,紧紧的抱着那个圆形抱枕。
“说吧。”我尽量显得严肃,要让他觉得我不那么好说话才行。
“那天……”他的语调很慢,毫无生气。我专注的盯着他,如以往任何时候一样,就像,面对的是我的猎物。
“她轻轻的抱住我,她说,‘我今晚要给你,全都给你~’她的声音真好听,柔柔的,软软的……”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眼睛闪了一下,虽然只有一瞬。
“那晚,她就来了……”他的笑容凝住,眼里露出渴求,像饿了一整个冬天的野狼,“她好漂亮~”
“真的很漂亮……”
“她踮起脚尖,想亲我,好可爱……”他笑了,笑得灿烂,像极了十几岁时见过的那种阳光男孩。
这仿佛过于可笑了,我心想。
“我把她放在床上,低下头,轻轻的吻她,一层一层的,剥下遮住她的东西……”
“一层,两层,三层,四层,五层,六层,七层……”他歪着头,十分认真的数着。
这大夏天的,听得我都有些热,不过我仍然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虽然他从未将目光移向我。
“她好乖,整个过程都那么安静,一声不吭,明明那么痛,准是怕我会心疼~”他露出甜甜的笑,仿佛身处幸福。
“最后,她终于属于我了,我好开心!她也是。”
“我保存了我们最宝贵的第一次,可是,”他蹙眉,满眼痛苦,干涩的眼里掉出一滴泪,“为什么她要偷偷藏起来,我找不到她,我以为我一定能找到的,结果怎么都不是她……”
“哦~”他望着怀里的抱枕,紧了紧手臂,一脸傻笑,“她在这儿呢,就在我怀里,我真笨。”
他轻轻的抚摸那个抱枕,仿佛抚摸的是爱人的发丝,“别再离开我了好不好,我以后一定轻轻的,不让你疼……”他眼里一片汪洋,嘴角却微微上扬,仿佛恢复了些许这个年龄的男孩该有的生气……
当晚,我们在他的出租屋里发现了一具臃肿变形的女尸,她的上半身缠着几圈胶带……
我亲眼看着法医尸检,整个过程都没有动过刀……
她的身前有一道长长的切口,从胸骨上缘,到耻骨联合……
一层一层,皮肤,脂肪层,肌肉,甚至是血管,神经,腹膜,心包……
她被剥得特别细致^_^
层层复原,应该也花了他不少时间……
骨头是完整的,内脏也基本没被破坏。
“等等……”准备收工时,法医突然眼前一亮,“卵巢被切开过!”
“卵巢,切开?”
“嗯,”法医点点头,“目测,他取走了其中一半接合处大概……一毫米厚……”他抬头直直的望着我,看起来跟我一样迷惑……
这是,想要线索?
“嗯~他说,那天晚上,他是第一次,‘得到’她,”对了!“他说他保存了他们的第一次!”我瞪大眼睛,“这意思……”
“这样做,只是为了……?!”
好奇怪,法医也是满脸惊奇,显然没见过这样的作案方式。
他是个医学生,他的老师十分看重他,说他十分擅长空间记忆和定位,而且使起刀来就像绣女拿绣花针一样巧妙精细……
可是,明明前途一片光明,为什么突然发疯,用这种方式……
我扶着额头,有些疼,算了,直接问他吧。
又是那样,不过这次,我不再面无表情,而是眉头紧皱。
“为什么杀她?”
“我?杀谁?”他终于抬起眼睛望着我,满眼疑惑,我这才发现,他一直默默注视的枕套上,是她,笑容甜美灿烂,仿佛时间早已定格。
“你女朋友。”我语气坚定。
“搞笑,”他满眼轻蔑,转而,我见到轻蔑变成愤怒,他轻轻的将抱枕放在椅子上,隔着铁栏,疯狂的吼着,仿佛刚经历了无法宽恕的不公,要跳出来伸张正义,“你以为你是警察就可以随便咒她吗,她明明好好的坐在那儿,你凭什么咒她死了?!”
“真是可笑,不是你亲手杀了她吗,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我也不甘示弱,猛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可笑~?”他双手扶着铁栏,露出狰狞的笑,目光炯炯,“到底是谁可笑,你还不清楚吗?”
“呵,”我直直的望着他,仿佛真相就在我眼前,“她说了,她要全都给我,我不应该满足她吗?”
“况且对人类来说,结合,不就是为了……”
“所以我直奔主题,难道不对么?而且,这样的话,还能永久保存,一劳永逸呢……”
“一劳永逸?!”我瞪大已经开始发红的眼睛,混蛋,“我看你是在放屁!”我扶着身后的椅子,缓缓坐下,尽量去平复自己的情绪,“我只知道,她是一条命。”
“我不管你是疯了,还是傻了~”我咬咬下唇。
“她的那片卵巢,你藏在哪儿了?”我几乎恢复了平静,目光严肃,几近冷漠。
……
他嘴唇发白,稍稍紧了紧怀里的抱枕……
我定定的望着他,几近逼视,“说!”
“你那么生气做什么,这是我们的爱情,我们的事,碍着你了吗?”他乖乖的坐了许久,低着头,小声嘀咕着,“况且,我能这样要她,她很开心的,她说她不怕疼,只要我完完全全得到她。”
“你看,”他望着怀里的她,仿佛一片深情,“她多高兴,笑得多开心啊。”
然而我注意到的,只是他眼里的落寞……
她是个作家,成熟,缜密,毫无烟尘气的笔风,很舒服。
不过细细读她的文字,总能感觉到某种淡淡的忧伤,隽永,不失韵味……
总的来说,她气质清淡,却,很迷人,可能认真接触的话,对某些人,会是致命的吸引。
她有记日记的习惯,我希望能从中发现某些蛛丝马迹。
……
“今天,我认识了他,一个干净细致的男孩。”
……
“他说他爱我,不过爱,从来都不是我感兴趣的东西,可我还是答应了他先试着交往的要求,因为他承诺绝不越距,在我爱上他之前,真是天真得可爱。”
……
“本来以为那些痛苦早已离我远去,可它们仍然不时回荡在我脑海里,即使只是淡淡的忧伤,也使得我疲惫不堪。”
……
“最近发现一个方法,我闭上眼,看见自己被一层层剥开。毕竟如果痛苦源于疲惫的话,脱离了身体,也就没什么可在意的了。极度舒适,所有的感知,也随着它,层层剥离。”
……
“我今天问他为什么那么爱我,是因为得不到吗?我当然没得到确切的答案,因为,他说他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他说,他特别痴迷于和我相处时的感觉,所以得不得得到什么的,都不太在意。可能,我想,他的意思是,他爱上的,不是我的身体……”
……
“我今天,伤到他了,因为我突然想试试,给他,不过他误以为我可能爱上他了,他当时笑得好开心。可是,我无情啊,可能会对他有一定好感,爱上,却是永远不可能的。所以我告诉他了,我不可能爱上他,以及其他任何人。”
……
“‘那么,你为什么答应与我交往呢?’
‘因为,你很可爱啊。不过如果这让你难受了,一定要告诉我,因为,我真的不会爱上任何人。’
我很内疚,可能,当初就不该答应与他试一试。”
……
“我清楚的记得那些夜晚,受到养父的虐待,日复一日,我已经不在意对面的男人是谁,只想着,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可能那时我的心就被炼成了坚硬的石块。不过到了现在,我洞察世事,缺少情感,也不再觉得活着与死去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了。或许,该离开了。”
这里有一篇,特别长,长得突兀……
“他是个很棒的医生,他有一双很棒的手,他也许能帮到我。所以,我去找了他,这次,我还是想用我的身体应付他,像往常任何时候一样,他拒绝了。我很清楚,他想要的,绝不是我的身体,不过我除了这个,再没有什么能拿出手了呢。所以,我开始洗他的脑,我知道这样很自私,可是,我没有感情,而且,这确实是我现在唯一能想到的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了,毕竟我十分清楚,如果还不有所改变的话,他很可能会在我身上耗一辈子,长痛,不如短痛嘛。
‘我仍然不能爱上你,可是,我真的挺喜欢你的,和你在一起,很舒服。’
那样久,他从来舍不得碰我,即使是我最主动的时候,他也只是轻轻的,吻我一下。
‘我其实,不奢求那些的,我,只希望,可以一直陪着你。那些事,慢慢来,不好吗?’他痴痴的望着我,我不明白为什么,他知晓了一切,却对我愈发痴迷。
‘我需要,你的帮助。’
‘好啊,什么?’
‘你知道的,如今,所有一切对我来说是无感,我显得那么超脱。你,是最了解我的人。’当然,其实任何人都不了解我,目的只是,洗他的脑而已,‘你应该清楚,我早已不为情所动,我洞察世事,擅长感知,却什么都不在乎,而现在,我想感受一番了。只有你能帮我,只有你做得到,我也只愿意接受你来。’
‘什,什么~?’他红了脸,有些结巴,多半是想歪了。不过,其实那样更好,不是吗?
‘很简单,我要你,完完全全的得到我,我想把能给你的一切都给你,怎么样?’
‘可是,’他在哽咽,我心疼了,不过,也只是心疼而已,‘你不爱我啊~’
‘我,也不会爱上其他任何人,就感情程度而言,如果我和其他人一样,那你已经,是我的挚爱了。为什么,一定要去追求那些明知永远得不到的东西呢?’
‘你要我怎么做?’
‘剥开我,一层一层的,完整的,剥开我,用你那双绝妙的手,让我感受世间之最,可以么?’
‘什么意思?’他蹙眉,仿佛真的不明白似的。
‘就是,我只要你,也只允许你这样做,去触碰我身体的任何一个角落。剥开我的皮肉,一层一层,用你所能做到最精细的方法。’
‘为什么?’他很惊讶,眼里像要渗出泪来。
‘我,到临界点了,生与死,对我来说没有区别,可是,我希望能感受一次极致,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将想像与现实对比。可以么?’
‘可是,会疼~’他咬着发白的嘴唇,对啊,我明明知道,他会心疼,连碰我一下都不舍得,更何况是……
不过……
‘这对你来说,算是一种解脱吗?’他认真的看着我,我也一如既往,毫不含糊的回答他。
‘不是,你知道,我什么都不在乎的,所以其实于我而言,很多事都没有意义,我这样做,只是单纯的想感受,或许,真的成为一个分界点,也不错,对吗?’
‘那我可以,’他按上我的肩头,‘试着挽留吗?’
‘没有用,不过你就是独一无二的,为什么,非要挽留我呢,’我自信,确实没用,‘呵,不过,如果你真的不舍得的话,可以保留我的某个部位,哪里都可以。况且,这样做真的能让我感受到某种快乐呢,就像,能真正的感受到一切一样,这不是,你一直以来最想达到的目的吗?’
我看见他笑了,痛苦,又释然。
‘好,我答应你。’
我最后还是说服了他,利用他的爱,和我冻土般冷硬的心肠。”
所以,这一切,都是,她自己要求的?
那么,他,是怀着怎样的勇气,做到的呢,呵,真是,男人啊……
想想之前的态度,反倒觉得自己有些不分青红皂白了哈。
……
“这是最后一篇日记了,我想趁着还能动,将一切记录下来,还有,给他留一封信。
我们做好了一切准备,他突然问,‘我可以,多打点麻药吗?’
‘不行,不能用麻药。’当然不行,不然他以为这一切有什么意义,不过看到他犹豫担忧的眼神,我还是选择软下语调来安慰他,‘没关系的,我不怕疼。你若是实在过意不去,稍微轻一点就可以了。’
‘嗯。’他低着头,仿佛是故意不让我看见他的眼睛。
然后我就溜到了这里。
果然,到了最后,他还是没有碰我,不过这肯定不是因为我没有魅力,反而,该是因为太有魅力。
等一下我就能明白,意识与皮肉,到底有着什么联系。
不怎么期待,不过确实应该给他留下点什么,我倒无所谓,不过若不拉他一把,这之后,他还真不一定熬的过去。
这些年,习惯了用绝对旁观的视角来看待这个世界,或许于我而言,身体,早就与世上其他物质等价了吧。
所以呢,死,对我来说,可以是泯灭,也可以,是永恒。
意识于我而言本就不重要,而死,归于万物,而万物,即神。
我不过,是效仿了盘古与夸父。
好了,给他留信吧,他现在一定很忐忑。”
日记本后,夹着一封信。
应该就是写给他的。
我好想看,可是,好猥琐,不过,反正没人知道,所以我拆开了……
信封之内仍是信封,“不管你是谁,看,可以,但请看完后交给剥开我的那个男孩。”
一目了然,交就交,一睹为快。
……
我走到门口,靠着门框,从这里,恰好可以看到一切。
我看见…
她合上日记本,轻轻的,来到他的身边,穿着白色睡裙的她,仿佛没有重量,她面对他,踮起脚尖,想亲他一下,他将她放在床上,轻轻地吻,呃,好色情,不对,他本该停不下来的,可他微微一顿,抬起头来,眼里满是不舍,“我们,开始吧。”
“好。”
她脱下睡衣,将自己完全袒露在他面前,闭上眼,安静的躺着,呃,对不起了兄弟,我没有恶意的,只是还原现场罢了。
他拿起手术刀,眼里尽是心疼,他轻轻的,从她的胸骨上缘,开了个小口子,她皱起眉头,他强忍泪水,“疼吗?”
她睁开眼,对他笑,好妩媚,“没事,”像极了嗜血的妖精,“这正是我想要的~”
他为她的笑,愣了神,继续下去,不再犹豫。
她真的好安静,一层一层,直到……
他于是露出笑容,痴迷,切下那片卵巢,用早就准备好的工具,将它制成几十个玻片,他一片一片的,在显微镜下细细的看……
然后,他一层层的,想将她还原,可是即使一步不漏的倒过来,也无法再得到最初的她了啊。
他终于流下一滴泪,满眼痛苦,痴痴的望着如今扭曲可怖的她,“我好笨,现在知道后悔了呢,”他无奈的笑,“谁让我,要那么爱你,如今,该怎么办,去自首,还是装疯卖傻?”
“当初该问问你的,早知道就不那么傻傻的憋着了,我明明,知道一切后果的~”他动作轻柔的为她理顺额发,仿佛,她只是睡着了一样,“罢了,装疯卖傻吧,先,你一定知道我该怎么做吧,可就这么急着去……”
“也不知道,先好好的告诉我……”
他愈发平静,仿佛在与她寒暄……
最后,他为那些玻片做上标记,将它们,放进了,那个抱枕……
他回头看了一眼,仿佛发现了我,眼神可怖。
我打了一个寒战,搓搓露在短袖外面的手臂,这样的夜晚,还真是,有点冷……
……
她被强暴过,不止一次,被她的养父和他的朋友。
所以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呢,活得那样苦,却显得清淡有趣,还是果真如她所说,自己毫不在乎呢……
真是,个妖精啊~
……
天已蒙亮,我随即将那封信带给他。
“她留给你的信。”
他听见这句话时,十分自然的正了正原本迷茫呆滞的眼神,抬起头来。
“谢谢!”朝我礼貌一笑。
我看着他,见他露出干净的笑,笑到极致,又像是要流泪,慢慢的,那双眼睛,盛满悲伤,抑制不住似的,大哭起来……
我倒是舒了口气,终于,哭出来了。
……
“小可爱,最近是不是过得挺不好的。
怪我,可是,谁让你总是那么容易忽悠……
记得谢谢那个把信给你的人,虽然他自己也占了不少便宜。
我明白,你很清楚一切,而且做完之后一定会后悔,所以呢,我留下这封信,别怕,只要那哥们儿看见,他就一定会看,看完,他就指定会帮你……
哈哈,又坑了一个。
我走了,别太想我。
别再恨他们了,我知道,你一直在恨他们,你一直觉得,我不能爱,是因为他们吧。
当然,他们确实不值得原谅,但是,浪费你的时间和情绪去恨他们,更加不值得,在有限的生命里,你可以救很多人,这对他们来说,意义非凡,他们可以是任何人,但一定会有大部分人是比你恨的那些人更值得你花费时间的人。用你的手,去守护他们,可不比恨那些人,要好玩多了吗?
我不会爱,当然也不会恨,我从未恨过他们,你,也该放下了……
真的不值得。
哈哈,别哭,好吧,要哭就尽情的哭一次。
憋着没意思。
不过,我已经给你物色好了,这哥们儿不错,可以交个朋友。
而且,如果你哪天觉得自己对女人没兴趣了,也可以,试着和他搞搞基……
他一定会仔细考虑的,别怀疑,他绝对够义气。
我说了嘛,我很不纯洁的,放心,你那么可爱,不会缺女孩子喜欢。
不过,如今,你肯定对很多女孩儿没什么感觉了吧,怪我,我那,该死的魅力啊……
不过没事儿,那哥们儿已经被我收服了,你不用顾忌,有什么心事,就找他,聊聊,喝点小酒什么的,他肯定不会拒绝,但记住,控制住自己……
哈哈,知道吗,生与死,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即使是那时感受到的极致,也是转瞬即逝,可如今,我倒如愿了,归于万物,我不必去掌控什么,也不再为任何事物所掌控,我不再是我,却也,真正成为了我。
如果,我还有心,一定能感觉到由衷的欣喜。
你俩,要心心相惜哦,就当是,我最后送给你的礼物吧……”
……
我只能说,我去……
这女人,明显是要害我嘛。
他的哭声渐渐平息,许久,才抬起头来,泪眼汪汪,还真有些可爱,我去……
他可怜兮兮的望着我,“你要~和我搞基吗……”
我下意识的后退,差点被椅子,绊倒,“老……”我去……心跳,居然真的快起来了,“老子不喜欢男的!”
“哦,”他无辜的望我,“我也,不喜欢。”
不过,他好像,真的没事了。
我俩相视一笑,像极了许久未见的知己……
呃,那个女人,到底……
罢了罢了,不计较了……
“那个,”他犹豫的望着那个抱枕,从里面拿出那些玻片,“这些,给你,帮我捐了吧,捐给那些医学院什么的,她会愿意的。”
“嗯,”我接过来,突然想起什么,转而从包里掏出她的日记,“这个给你,她会乐意的。”
“谢谢~!”他眼里又注满了泪,我去,真像个女人……
“为什么,要选择留下她的卵巢呢?”我单纯好奇。
他无奈的笑笑,“那段时间,我一直在钻那个牛角尖,出不来,认为是他们害了她,以为人类的性,目的就是繁衍,而他们那样对她,也是因为本能,我于是将一切都归罪于人的本能,以至于,被恨冲昏头脑,做出,收藏她卵巢的蠢事,”……“想着,是否,这样,也就意味着,我达到了目的,以最独特的方式,得到她了呢。可是,我得到的,也就只是心疼,好后悔,至少,如果我不那么傻的话,还能有机会一直守着她。”
……
“不过,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的,因为,我啊,早就被她迷得,”他笑,笑得痴迷,“七荤八素了,那时的我,为了她,是油盐不进的……”
……
我出了局子,想去河边透透气。
门口,他们准备处理她的遗体,一个黑胖的中年女人,哭得死去活来。
“妞儿啊~”
“都是妈的错啊~”
“天杀的啊~”
到处回荡着她的哭喊声……
她是她的养母,她的日记里,提到过她。
“在家里,她常常是个软弱的女人,她的软弱,被她用妇德遮掩,在养父那里,她总是善良,善良到将一切天大的错都归咎于她自己。
我也是后来才明白,那是愚善,而对于那个年幼无知的我来说,那该是恶,无可替代的地狱……
有一段时间,她居然试图以美化养父对我所做,来掩盖他的恶行,以求得她所希望的那种‘平静’……
不过细细回忆,对她眼中的‘外人’她就显得不那么善良了,呵,一切只为了利益,即使是蝇头小利。
是她让我看见,人类,除了兽性以外,还可以比兽类,多出扭曲复杂的人性,复杂的善,复杂的恶,也只有人类,才会让它们显得这样复杂……
现在想来,我那时所承受的痛,真是,不可理喻……
可毕竟,我只是个孩子,虽然一切也因为,我只是个孩子……
罢了,不过我不在乎,她,他们,都不值得我恨,也不值得我原谅,终是,陌路人罢了,也只有儿时的我,才能那么在意他们那些个,无理取闹的言行。
如今的我,早已看淡世事,温暖冷清。
我死后,她一定会哭,也许嘴里说着那句常说的话,但她永远不会真正去想,自己到底错在哪里,兴许,一边痛哭,一边盘算着要如何保全自己,也不一定。
我没那个兴趣去纠正,或去驾驭,我懒得报复他们……
好吧,实际上是懒得再去触碰那些个麻木不仁……
安安静静的死,无论生前是什么样子,多肮脏,多干净。
到最后,他们都会和我一样,化作一捧尘土,谁,也认不出谁呢。
对了,我死后谁能吧我洒在这条河里呢?”
我双手扶着护栏,河风从耳边刮过……
“怎么样?帮个忙?”她趴在栏杆上,笑吟吟的看着我,笑弯眉眼,古灵精怪……
“你不是死了吗?”
“你自己,想看见我啊……”
“我……”老脸一红……
“你是我兄弟了。”
“哦。”
“多关照关照他~”
“为什么?”
“你不是,挺喜欢他吗?”
“哦……”我,老脸又一红……
“把我,撒了吧,还有器官什么的,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她拨弄着她的头发,“你看着办,好不?”
“好吧……”不对,她在坑我,我有什么资格……“你是,妖精吗?”
“对啊,”她笑,笑得妩媚,眼里泛出血色,像极了嗜血的妖精,“可我也能,是仙,是佛,反正,不再是,人类了……”
“哈哈,”她褪了血色,瞬间清明又干净,“是不是觉得,我迷人,又可怕,”转而目光淡然,身形,也若隐若现,“我不会再让你看见我了,人类,本该如此,有一颗聪明的脑袋,精明,愚笨,野蛮,庸俗,美丽,丑恶,清淡,是非……做他们自己,体味活着的乐趣与痛苦……随波逐流,化做一坨自己都搅不清的淤泥……而不该,见到太多他们本不该看到的东西。”
“知道吗,见到太多,即使拥有人类的躯壳,也不能再算得上是人类了。就如我一般,可以是妖,可以是仙,可以是佛……反正,不再是人类了。”
“而你,会是一个很棒的警察,他会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医生,”她笑,笑得温和,柔柔的,像一缕青烟,“你,该和小可爱一起,快快乐乐的,过完下半辈子……”
“那你让我看到那么多,人可为万物,万物,即造化,即神……我是不是,算个半仙儿啊?”耳边只剩下风声,我忍不住含泪哽咽,“我也会,想要抱抱你啊……”这下,真的被坑惨了,你是,故意的吧,妖女……
我本来,几近无情,什么男男女女,情情爱爱的,我只对办案感点兴趣……
可这个女人,这个死翘翘了的女人,要我情何以堪?
如今,我不得不去理清与她有关的一切,她一定知道,自己吃定我了吧,哈,真想变成齐天大圣孙悟空,在她还是妖精的时候拿住她,多好。
我当晚便偷了她的骨灰,一股脑全洒进了河里……
为他找到足够的证据,使他被无罪释放,重查了她那些年的经历,相关人员,分别以强奸幼女罪和包庇罪判处……
若我还能看见她,我想我一定会若无其事的告诉她,“我只是执法者,并不是为了你。”
而她肯定是敷衍的笑笑,点点头,“我知道。”
我还知道呢,她就只是不在乎嘛……
呵,臭女人,果然这副模样还不如死了呢,可是,你死就死吧,为什么非得要我拉我下水。
我蹲在护栏后,疯狂的呕吐着,因为心里苦啊,几年来,倒是业绩满满,就是一直被她迷惑,忘不掉啊,可明明,看到其他女人也没啥感觉,我是不是,就喜欢变态啊!
所以我灌了自己几瓶烧酒……
想着,这样能不能清醒那么一点点……
我扶着护栏,勉强站起来,河风凉凉的,从我耳边拂过,为什么,感觉心里痒痒的……
“我的小可爱,可爱吗?”
我木木的傻笑,脑子里闪现出他眼泪汪汪的样子。
不由自主的,“可爱~”
啊,我去,我这是,被她给暗示弯了?
我瞪大眼睛,不能啊,不该啊,我去……
完了,彻底清醒了~
……
这几年,我也常与他联系,可也没什么异样啊,他已经成了颇有名望的医生,如我所料的,一直单身,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不过,每次,好像也就是在比较公共的地方,吃个饭,聊点关于她,和工作上的事,酒都没咋喝……
“嘶……”我揉揉额头,算了,约他,喝个酒吧……
……
“那个,最近我总感觉她就在我身边,可以和我喝个酒,聊聊吗?”
“嗯……”
“你说个地方吧。”
“就我家吧,我今晚有空……”
“嗯,好,我带酒来……”
“嗯。”
果然一说到她,他就毫不犹豫……
……
我到时,他已经摆好了饭菜,一身白色的运动衫,很干净,毫无岁月感。
他看见我,抬头笑笑,“来了~”
“嗯,来了。”
我果然,已经弯了吗,他明明,是一个快三十的男人……
“今天,就聊她,不聊其他的。”他一提到她,眼里仿佛多了几分委屈……
“好,就聊她。”我一杯酒下肚,干脆利落。
“你是不是,也对她?”
“是,不过,她,不是已经……”妈蛋,好伤感……
“你真的觉得,她走了吗?”
“怎么,还不死心?”
“你死心了?”
“没,吧,应该~”
“她不是,一直在吗,”他笑,脸上终于有了一分老男人的沧桑,“我俩,就是她亲手绑一起的啊。”
“对,就是,”顺其自然吧,同病相怜,还是别再学她套路他了,“最近,我其实觉得挺苦的,那天晚上我灌了很多酒,吐得厉害,就感觉听见她的声音了。”
“哦~”他表示感兴趣,“她说了什么?”
“就是,‘我的小可爱,可爱吗?’”我无奈的笑笑,有些紧张,还是先掩一掩这份异样吧,“你说这是不是,非要把我们绑一起的感觉。”
“嗯,”他笑,“果然,那时候叫我和你搞基,不是一时兴起。”
“对啊,读了那信,你是什么感觉啊?”我已经,就点醉了,他的眼神,也开始迷糊,不过,我确实是那种再怎么醉也还清醒的,今晚,我会留余力,如果,有进展的话,才好办……“我当时就感觉,这女人怕不是故意坑我吧,可我看都看到那儿了,也确实是被收服了,也不得不顺着她的意,一步步走……”
他笑,眼神恍惚,“我当时啊,就想,你会不会真是个gay啊,她不会是用我的美色收买你了吧……”
“我去,什么美色啊,我就是看了她的日记。”我呼了口长气,“好奇心害死猫。”
“对,她总是那么轻易的掌控一切,即使离开了,也感觉,她是不是真的化为万物,掌控了造化啊~”
“这女人,”我像是上头,又像是故意,加重了语气,“无情无义,把老子坑惨了……”
“对啊,”他又多了些许落寞,如那时他望着那个抱枕时的落寞,一样,“她真的,好无情啊,对所有人都一样……”
“说的也是,不那么无情,又怎么搞得我们两个有为青年这副鬼样子,”我举起手臂,伸个懒腰,“我们能中她的套,也活该打一辈子光棍!”
“哈,孤独终老,对~”他已经迷了,真是弱鸡,无力的举着酒杯傻笑,还挺可爱,对,挺可爱,他这个样子,我可能,会借着酒劲,上了他吧……
好邪恶,不过,我真会那么做。
“不过啊,”我正了正眼神,“你不觉得,她总是会留下答案吗?”
“答案~?”他歪着头,细细听。
“对,其实可以,顺其自然解决的,对吧。”
“嗯,怎么解决?”他仿佛十分认真的思考了一阵,“和你搞基吗?”
“你可真聪明。”我一副笑脸迎来,妈的,这不明摆着呢吗。
“那~”他仰起头来,开始傻笑,“你看,我可爱吗?”
我不紧不慢的靠过去,轻轻抚上他的脸,佯装细细端详,“可爱。”
“要搞么?”傻逼,他绝对是故意的……
不过,管不了那么多了,立马把他压在身下,“要~”然后,上了他。
哈哈哈,我是攻,当然是攻……
……
可为什么,攻了,还这么痛?
睁眼一看,他坐在床头,笑吟吟的望着我,“感觉怎么样?”这笑,真像她……
“你?”我捂着痛处,“我是,在做梦?”
“你不是自己说,要搞基的嘛?”他一副想当然的样子。
“我去,老子,嘶~”真他妈痛,“老子是说老子要上你!”
“哦,要怪,就怪你自己不给力,”他满不在乎的磨着指甲,“谁让,我比你强……”
“你明明一副受样,这是搞个啥……”
他皱着眉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别难过,下次让你攻就是了……”
他骗我,对,他骗我,每次,我都没反转成功……
这真的不合逻辑……
他的反转好大,我想哭,明明怎么看,也不像是能这样腹黑到爆的人嘛……
妈的又被坑了,原来我才是最蠢最弱鸡的那个。
……
我们很自然的在一起,同居了。
那天外面雷声阵阵,我们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终于忍不住吐槽了……
“你这个样子,我真的很不习惯……”
“怎么?”他转过头,一副一无所知的单纯模样。
“你的行为,让我很不安……”
他缩到我怀里,“嗯~”搂住我的脖子,乖乖的听,不得不说,这个动作,舒服又亲昵,而他,一副受样……
“一直以来,你给我的映象都是温暖柔软,即使后来成熟了不少,也不过是稳重安静罢了。”我摸摸他的头发,无奈一笑,倒颇有些怨妇的味道。“可谁曾想,你突然给我来个大反转,明明一副受样儿,却做着腹黑攻才做得出的事。”
“我凭着一个断案者的本能,时常生出许多猜忌,”我的确为此浮想联翩,“第一反应是,担心你,想着你是不是被逼疯了啊~”
我鼻子一酸,语调中多出些哭腔,却硬生生扯出一抹笑来,“可能你受不了打击,有了另一个人格,或者,因为她,你变得冷酷无情了吧……”他微微蹙眉,我也只能故作轻松,“呵,真是悲观啊……”
“其二,截然相反,若你本就冷酷无情,那些悲伤无助什么的,都是表象,你装的,而我,被你们两个坑惨了……”他像是来了兴致,望着我笑,“更甚者,对我来说是最可怕的,你是这件事的主控者,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她只是你的猎物,一切作案证据,都是出自你手……”
“那么,你会是一个,可能集冷酷,暴力,变态,疯狂……于一身的,天衣无缝的完美杀人犯,而我,就是你现在的,猎物。”
他一直看着我,无害的笑着,也不插嘴。
“要知道,这样的你,即使是真的爱她,也是会,毫不留情的置她于死地的,更何况是我,一个,被你迷惑了的,随时能下手的,唯一见证了一切的,警察。”
他猛的将我推倒,眼神阴冷,坏笑着,抚上我的脸,“对啊,”捏着我的下巴,“她不过是个普通女子,你所见的一切,都源于我的神化~”越靠越近,我浑身肌肉紧绷。
鼻尖相碰时,他突然停下,起身,露出狐狸般狡黠的笑来,“哈哈,你还真信啊……”
我惊恐的望着他,又舒展了眉头,“还真是,呵,她的超脱你没学会,坑我倒学到了精髓。”
“你知道吗?”他眼里溢满复杂的情绪,低头,趴在我的胸口,我心头一阵绞痛,默默的听着,毕竟,如今,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轻易放弃了,“那段时间,真的很不平衡,可我确实那样做了。”
“我亲手送走了她,后知后觉,明明,我想要的从来不是得到她,而是陪伴她,即使她真的对我毫无感觉,哪怕,就那样,守她一辈子,也是很满足的~”
他在哽咽,放不下啊~
不过,是真的吗,我呢,如今的我到底,更在乎真相,还是他呢?
“可是什么都改变不了了,我真的很难受,她回不来,我想她……”
“你是她唯一留给我的实质性的东西了,我也是被她坑怕了,不知道你发现没有,你身上也有些特质,与她很相似,所以下意识的不愿再占弱势,我在怕,怕自己还是那样软弱无能,怕你,也会像她一样,为了那些我无法明白的东西离开我……”
我爱他,即使,他真的是个变态杀人犯,因为这份爱,我也会丢了以往的理性,我会想着,他会为了我,放下屠刀,我会相信,他如我爱他一样爱着我,即使他满口谎言,或者甚至有着创造地狱的心智,也无所谓。
我抱紧了他,“别怕,从今以后,我会护着你,陪着你,用一辈子。”
真相什么的,都不重要了,对现在的我来说,最重要的,是爱他,陪他,护着他,毕竟,这时的我已经被他迷得,七荤八素了,为了他,是油盐不进的……
如他所说,我曾与她有着相似的无情,不同的是,他的爱,能传染给我,以至于,曾如她一样习惯旁观的我,会被轻易牵扯进去,心甘情愿仍他摆布,或与他同历。
“嗯,你,不听了吗?”他抬头,直直的望着我。
我笑,用手掌轻轻的搭他的头顶,“你说,我就听。”
“嗯~”他打个哈欠,“我困了。”
“那睡会儿吧。”
累了吗?我轻轻的拨弄他的发丝,是该,好好宠宠他了。
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如今的你,不只属于你自己了,以后的你,都会受我庇护,亦受我影响。
即使你曾十恶不赦,现在起,也只能是我的天使,因为除去感情,我仍会洞察秋毫。
既然选择了做我的人,也就没那么容易做到滴水不漏了……
乖乖的吧。
那女人,都算准了吧,或者,你,都算准了吧。
天慢慢晴朗起来,玻璃外面映出一张清冷的小脸,温柔的望着我们,我一晃神。
女人,是你吗,不会是寂寞了,想随随便便来索个命吧?
我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对啊,那张脸,明显属于一个几岁的孩子,浑身脏兮兮的,乱糟糟的头发垂到脸上,大概才淋了雨。
况且,那女人说了,不会再让我看见她。
真是秀逗,明明自诩洞察世事,却非要无缘无故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事,那一切是幻觉吗,我无法轻易判断,很多时候,留点悬念反而更利于情势发展。
他醒了,扭了扭身子,迷迷糊糊,望向那个女孩,揉揉眼,猛的起身,直直的走过去,向她伸手,似乎想隔着玻璃抚摸她,我想,他多半根本不记得这里有块玻璃。
他眼里满是复杂,似乎马上要哭出来,而那个女孩,依旧清冷的望着我们,仿佛看不见他这一串奇怪的举动。
真像她。
就这样僵持了几分钟,他似乎才回过神来,他将她领了进来,让她洗了个热水澡,裹得严严实实的出来。
她虽看起来小小的,却毫无与年龄相符的稚嫩感,一双干净的眼睛,一直看着我们,仿佛是要告诉我们,她能看透。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爸爸妈妈呢?”他给她倒了杯热水,面对她坐下,关切的询问,我像往常一样,靠墙观察,饶有兴致。
“我是孤儿。”她眼里毫无波澜,我想,虽未见过,但她小时候,该也是有这样一双眼睛吧。
“几岁了?”
“七岁。”她捧起杯子慢慢喝上一口,“你们收养我吧。”
他愣了……
……
气氛有些尴尬,她似乎有些窘迫,低下了头,“不愿意的话就算了,不用麻烦,我走就是了。”
我在一旁偷笑,看来,脸皮还是比不上她厚的。
他白了我一眼,“为什么这样,你为什么突然想被我们收养?”我很清楚,他想留下她,她那么像她,又这样瘦小,蜡黄的脸色令人心疼。
“这里,很暖和。”她紧了紧手里的杯子,眼里闪过一道光。
“你信任我们?”
“嗯,你们之间,只有爱,很安全。”
我笑笑,“你懂,什么是爱?”明明是个小孩,却一副什么都能看懂的样子。
“我是不怎么懂,但我看得见。”她正了正神情,“我的眼睛,很少骗我。”
他笑了笑,“你现在住在哪儿啊?”
“孤儿院,”她又吞了口温水,看起来波澜不惊,“其实在那儿也不会常常挨饿,就是太吵。”随意的扫了四周,“这里的环境,挺好的,如果你们能让我在这儿长大的话,也挺好的。”
她笑了笑,平静,却又明明透着几分与这张脸毫不相符的沧桑,“我知道,”她自然的望着他,就像是看着相处多年的朋友,“你一直在想念一个人,她一定和我,很像吧,所以因为这一点,你会有留下我的想法,这恰恰也是我需要的,多好。”
“嗯,”他眼里闪着泪光,却轻轻的扯出一抹笑容,“你一点也不像是才七岁。”
“我天生薄情,常常觉得许多人无法理解的东西十分简单清楚,自然而然。”她面露疲惫,“几乎不需要陪伴,将一切看得很淡,显老。”打了个哈欠,“我困了,这毕竟还是只是七岁小孩的身体,可以在这里休息一晚上吗?”
“嗯。”他将她领到以前为我准备的房间休息,她一挨上枕头就睡着了,看来真的是累了。
他坐上沙发,一言不发,异常平静,许久。
“她真的很像她。”
“对啊,可她还很小,你不能下手。”
“我说过,我要下手吗?”无精打采。
我无奈,又像是故意迎合他,“这女人,就算真的变成小孩子,也不好亲近吧。”
“没关系的,陪着她吧,有机会陪着她就好了,其他什么的,都不重要。”
“对啊,谁说不是呢。”对他来说,又有什么比陪着她更能让他几乎如愿以偿的事呢。
“你会吃醋吗?”他满脸认真。
“昂?!”
这女人的醋有什么好吃的,再说,我自己都觉得这一切不清不楚呢。
好像,我也曾经爱过她的,至少无论何时,都不会真正排斥她闯进我的生活呢。
“吃什么醋,如今的我,只想护着你。”
“那我们明天就去领养她吧。”
“好啊。”
“睡觉咯。”
哥,你不是才醒的吗?
……
我搂着他,想来,这几年的他,慢慢找回安全感,睡眠也在慢慢变好,今天,一定挺开心的吧。
话说,女人,你真的回来了吗……?
不知是不是梦,我仿佛听见一阵空灵,“什么回不回来,我就从来没走过好吧……”她的脸上,应该还是挂着那清冷的笑容吧。
我惊醒,下意识的紧了紧搂着他的手臂,或许,对于那样清冷的她来说,幸福,也没什么可看重的吧。
不过,她至少,还是有些许在乎我们的呢,在乎,我们能不能一直这样幸福下去的吧。
“你在想她吗?”不知何时,他突然醒了,惊我一跳。
“嗯,”……“对啊,不该吗,这女人,从来都是这样,烦人……”
“她才不烦人,她其实,很温柔的。”
“知道了。”可恶,那股子酸味是怎么回事。
毫无阻碍的,我们收养了她。
……
她很爱看书,分外安静,我们相处得也算融洽,虽从来不是养父母般的慈爱模样。
一开始我们还纠结着要她怎么叫,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十分自然的,就将大爸,二爸叫顺了口。
十几年,她从未让我们多操心,毕竟她那性子,简单,清冷,像极了她,总归,是早熟的。
唯一在变的,似乎只是她的个头。
他啊,每每见到她,眼神里就露出满足,仿佛那时起,真的得到了她一样。
自她来时,他就变回了从前柔软模样,多年来,相安无事,倒也过得欢乐。
她房间的书越来越多,似乎自然而然的,她就成了个作家,无论是什么,都有她的影子。
她也长大了,他呢,却没怎么变,我们都还是那个样子。
其实一直以来,我都隐隐不安,总怕,他啊,会选了她。
“她大了。”
“对啊,大了。”他笑笑,挺甜的。
“你,就没有什么,想法之类?”
“什么想法啊?”他肯定察觉了我的不对,却就是不回。
“你不是,爱她爱得死去活来吗?”这话里,满是醋意,果然,爱情什么的,最容易冲昏头脑了,连我,也无法掩饰那份在乎与心急。
“她,是个孩子啊,而且谁说,非要得到她啊,我说了,陪着她,就满足了,无论是以什么形式,爱人,家人,对她,不能那么贪心的,毕竟她,不会爱。”
“那如果,这次不同了呢,如若,过个几年,被别的男人拐走呢?”
他竟释然一笑,平淡,像她。
“要拐,也是她拐别人,况且,我已经有你了啊,这么多年,早习惯了。我该如她所愿,好好做个常人,不去执念于那些本就得不到的东西。”他舒服的趴上我的胸口,满满依恋,“有你在,还有什么可奢望的。”
本以为许多年来,我早已习惯了这样陪着他,可他这番话,虽说得平淡,却让我脸红心跳,不知如何回应,真像初恋,也本就,是初恋。
果然,如她所说,我们之间,很安全,只有爱。
多少年,我的心,才真正安定下来。
果然,最后将我们紧紧绑在一起的,仍是她,真是造化啊。
“所以,如若她那时爱上你,你是不是,就不会选我啊?”放松下来,也聊起那些不切实际的闲话。
“如若她爱我,还有你什么事,”他笑,“不过呢,那样你真就只能孤独终老了,”他皱皱鼻头,“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对吧。”笑得,愈发甜。
对啊,可真好,你们啊,就继续坑我吧……
次日,她似乎颇有兴致,竟和我们坐下闲聊了好一会儿。
“你们今天,不一样了。”她笑,笑得灿烂,却仍没有染上哪怕一丝烟火间的热情,不过很容易看出来,她是真的开心,“昨晚是不是交流得很愉快啊。”
他听着,竟也似少年时,红了脸。
“谢谢你们,这么多年来,对我的照料,不过我可能,快要走了。”
“去哪儿?”他不掩关切。
“去美国,最近迷上了天体物理。”
“嗯。”他瘪瘪嘴,尽量显得不那么在意,“玩得高兴点。”
她捂嘴偷笑,“放心,你们死前,我会回来探望的。”
“过得好点,合适的话,找个喜欢的人陪着,保护好自己。”忽然,有了些慈父的样子。
“你知道,我性子清冷,兴趣广,确是不会喜欢什么人的。”
对啊,是很像,大抵,能洞察世事者,都懒得去纠结什么情爱吧。
“我也不是无情,但我的情,已给了世间万物,不会爱上什么人了。情,也有它自己的样子,我的情,注定不是给任何一个人的。而你们的情似乎,也早已注定,是给彼此的。”
“你们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放心,我永远不会孤独,我爱探索未知,至少,一辈子,是探索不完的。”
“像你们这样,找到爱人,陪伴彼此,慢慢变老,无疑是幸福的。”
“人生苦短,找到托付孤独的人事,终是有了意义。”
“你们的意义是彼此,我的意义,是浩瀚宇宙,天地万物。”
她忽然认真的望着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这世上,本无什么对错,过去种种,才使得如今所得,愈显珍贵。”
他不觉湿了眼眶,“嗯。”
我也,懂,对啊,意义什么的,她总是最明白。
她会心一笑,转而望向我……
我下意识的回避了目光,这女人,真瘆人!
“你怕我?”她玩味的笑,“我有什么可怕,从七岁起,你看着我长大,却一直,不怎么敢直视我的眼睛。我又不吃人。”
“我……”好吧,怕,“你知道,我未见她时,便爱上她,真要见时,反而不适应,你又偏偏,像极了她,这眼神,确实让人心虚,这感觉,说是怕,倒不如说,是别扭。”我尴尬一笑,“你应该也明白,有些别扭,是总也拧不直的。”
“嗯。”她努努嘴,“确实。苦了你了。”
“不过,我的功劳,你可不能忘。”
“功劳?”
“哈,若不是我,你能那么快反转成功?”她笑,我竟未发现,从何时起,她也,多了些人情味。
“谢谢你。”我语气淡淡的,谢她,却是发自内心。
“谢倒不用,只需记住,无论何时,我护着你们。”
“嗯。”他似懂非懂,“如何护?”
“嗯,你们没必要知道,作为同类,我该替她护着你们的。”她觉得,自然而然。
“相信造化吗?”
“有点儿。”
“足够强大时,造化,也可轻易参透。”
“这世间,没有什么,是真正必须的。你们啊,好好活着就是,人生嘛,只有某一种可能的话,就毫无兴味了。”她的心,是老的,或许,她,就是她,她啊,总是带着正常人寿不该有的深沉,行于世间,给我带来困惑,使我改变,让我有了盼望。
那天,我们,仿佛又变回了涉世未深的少年。
那些年,有那么一个人,用岁月,将我们紧紧绑在一起。
之后,我们,仍然陪伴彼此,看重彼此,平淡幸福,就此老去。
之后,她在或不在,我们,都不必,去痴寻了。
因为啊,她早为我们留下了最珍贵的东西,彼此。
无疑,是幸福的。
“喂,这世上,还是有许多人,如你和小可爱般讨人喜欢的……”
“嗯。”
谁在乎啊,你不是,掌控造化吗,反正,他是我的了。
其他的,都随你,老妖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