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前有一条河,那个时候,水也还是清澈的,鱼虾螺也还是悠哉悠哉的,除了小孩偶尔的生性残忍,日子还算生死不愁,尽管他们并不知道什么叫做生死。手无缚鸡之力的稚童,利用一些道具,便可以轻而易举的抓住他们,还没分辨出什么是生死的年龄,他们却已经可以掌握一些生物的生死大权,离水,窒息,干涸,被他人掌控的死亡轻而易举。
这世界上曾有人来过又离开了,不被人重视,不被人注意,何况是河里的鱼。鱼与鱼之间,按现有的科学观判断,它们还不知道代号可以叫隔壁老王的鱼,昨天被河边人家的小孩捉到,玩弄死了,可能被埋了,可能曝尸荒野。
小孩将鱼埋在了门口沙丘里,正正经经地拿竹片立在小坟包前,又拿土小小地围了一圈,这是没去过坟地的小孩所能给予的最优待遇。即使心里略微有点难过与自责,但他也明白,事情已经过去了,回不了头,鱼不会再活过来了,这世界这时间的鱼有很多,可这一条死了。
他还是会跑到河边去玩,看到小可爱们心生欢喜,忍不住圈养,忍不住逗弄,小坟包也越来越多。他还不知道当人们对一些事物产生喜欢的感觉的时候,大脑还会让身体分泌出另外一种物质来遏制住这种感觉,而那种物质,则会让人产生破坏欲。
他有,但他不敢那样做,那样做不是喜欢,是不对的,可他圈养的鱼还是一条一条死去了。他似乎做什么都没用,除了不去理会,任由它们在他不能随时观看,不能让他确定哪些是属于他的河里生活着。
鲁莽的他不知道按顺序埋葬,他早已不知道 哪一个坟包是属于他最开始的那一条鱼的。他们的死亡一文不值,到最后,连在他心里的位置都没了,这世上唯一曾知道他们存在过的人类。
雨季,夏季都过了,他终于抓不住那些鱼了,他对鱼的死亡也从难过到担忧,再从疲惫到麻木,由无动于衷,最后终于认命,不再去圈养,只每天想起便蹲在石板上看看,想象这一条河便是他的鱼缸,只不过大了点,大到他完全认不出自己的鱼而已,只不过完全脱离他的控制而已。
一年一年,这样的事情他的童年里都在发生。直到后来一年,他偷偷养的小龙虾,被寄养他的亲戚,快速地抓起,不多时成了盘中餐。
张牙舞爪,并不认为自己有主人一说,任他再温柔小心,也会被钳子夹伤手的小龙虾,就这么被大人轻而易举地决定了死亡。
那晚在餐盘里的龙虾很多,不知道有没有下午还凶狠朝他挥钳子的那只龙虾。他也吃了几只,反正都死了。
他本还有骨气的,但骨气总让他饿肚子受委屈,他便也开始让自己麻木,颇想以死皮赖脸为目标。
他到底也说不清什么滋味,他只记得自己偷偷摸摸收拾了桌子上的壳,埋在了旁边的一小块泥地里,那一次,没有刻字的墓碑,没有坟包,没有土围栏,他心知是坟墓,后来才发现是作肥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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