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戚她信仰佛教,不时便会请一位先生上门吃斋饭。
那个时候,她会仔细地用洗洁精将锅擦干净再炒菜,以防上面占了些许肉腥味。
原本他是不知道佛家弟子到俗家吃饭还能这么讲究的,直到某一次亲戚与先生聊天兴起,到了准备做饭的时候叫他来洗锅做饭。
他虽是讶异,但也不由细想最近吃了些什么肉菜,这一想,肚里原有的饥饿到时少了许多。除了上个月因着暴雨连绵,吃了几餐鱼外,他倒也想不出其他什么了,尽管这几个星期,许还吃了些猪肉什么的,但到底不如那几餐鱼令他印象深刻。
亲戚的丈夫在暴雨稍停后的大清早便穿着连裤的雨鞋和雨衣,打扮得像斗篷版迪迦奥特曼一样出门了。匆匆离开过后不久,便拎着簸箕回来,几条他手臂那么长的大鱼翻着呆滞的眼有些僵硬地躺在里边,在水里该是乌黑的一笔粗豪,那时却被惨白惨白的身子占据了大部分。
大人利落地拿刀划开它僵硬的肚皮,挖出它们的内脏,清洗干净后再剁成一片一片。挖了一勺猪油均匀地抹在在大锅内壁,将鱼片整齐地码放好,看着火候颠转着锅。猪油滋滋响地煎着锅里鱼片,贴锅的鱼肉变得炙热焦黄酥脆,与锅也开始有了起伏不平的距离。用筷子将鱼片翻了个面,不多时,另一面也变得焦黄酥脆,整片鱼肉里焦外嫩,空气里充斥着煎鱼的香气,其中的死臭味但也像是可以掩盖掉一样。
大盆的煎鱼片被放在饭桌上,他和弟妹三个眼巴巴地看着,无语了片刻,向来因着白净听话而讨人喜欢的弟弟第一个不愿意,惊嚷着这是死了的,好臭,我不要。大人端着饭碗冷笑道,鱼可不都死了才煮的吗?这不过是死了久一点,这么大的鱼还不多见,平时可值好几十呢,爱吃不吃。
作为老大,他向来是不常发表看法的,这么多的鱼可还要吃好些时候,不如早点认命,何况身强体壮的他除了不容易生病外,还容易饿。
亲戚到了饭桌,听丈夫说了情况,却什么话也没说,如平时般悠然自得地拿起碗筷盛了饭,加了块鱼片,慢悠悠地吃着,不像吃饭,倒像餐饮品味一般。虽她一贯如此,但在那情况下看到,他还是有点震惊于她的安然平静,后来他在书里看到一个词:安之若素。他其实不怎么明白这个意思,但看到这词他也只想到了这位亲戚了。虽则他吃着鱼只能对此不停感叹自己吃的苦还是不够多,见的世面还是不够大。
那几日下来,连弟妹两个都已能面无表情地夹着鱼块配着饭裹腹了。只是后来他们再也不喜欢吃煎鱼了。
夜晚睡前经过他们的房间,倒听到亲戚的丈夫与村人聊天,半是惊叹半是嘲讽,笑道他们可真会吃,连臭了的死鱼都能吃得像猪一样。
他想了想,还是努力将脑海里的死鱼尸体离开他的脑海。转而再次佩服亲戚的处世态度,从而对其排行虽是老大,但却是十个姐妹里边看上去状态最好的,头发还是乌黑的,明明是农民,却还能有富态。
虽他觉得她表面功夫过多,但至今除了她丈夫的弟媳夫妻二人因着妹妹的事情与她绝交外,旁人对其为人处事都是赞不绝口的,他不免有点怀疑是否真是他们兄妹三人太过顽劣了。现下大概明白原因了,虽不特地拜佛,特地茹素,特地行善积德,但她心中必定是有佛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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