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半月埋头日更,完成了新书草稿。写到最后关头,颇有点不堪重负,只好直奔大结局。待到完本,大松一口气。可没多久,又对这疫情下的日子生出许多说不出的惆怅和难过来。
往年的这时候,风儿渐暖渐柔。槐树长叶柳树冒芽,金黄的油菜花连成了大地毯。紫云英在风里结子,耕牛低着头在水稻田里犁出一道道闪光的新泥。黑得得发亮的山羊漫不经心吃着肥美的水草……
过完了春节,村里打工的年轻人扛着大包小包,喜滋滋出门了。他们坐上汽车,奔赴各地,怀揣着的是崭新的希望。
留在家乡种地的人们,一刻也不曾闲着。她们今天在门前的菜园整理瓜架,明天挑着粪担给茶树施肥,后天扛着铁耙一锄一锄将田埂夯实……他们永不知疲倦,日复一日在田间地头琢磨。
“哗”的一声,早归的燕子在空中剪破了冬的沉寂,天空露出一片明媚湛蓝。远山苏醒过来了。一时之间,山泉奔涌,小河歌唱。
而今,疫情的阴影笼罩,乡村像按下了停止键,一切都静了下来。一向连遮阳帽都很少戴的农人,如今不得已戴着不透气的口罩。勤劳惯了的他们困在家里,反而多了诸多不自在,迷茫地追问:“啥时候是个头?”
往年这个时候,城里各处也热闹起来了。
曾皙说:“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这个时节,穿上美丽的衣裳,和三五好友去那梅园赏花,去那菊花塘放风筝,去那白沙洲上奔跑,去那昭山登高远眺……岂不乐哉?
这个时候,校园里也该欣欣然。花坛里的迎春花总是最先露脸,接着樱花、茶花、映山红商量好了似的,次第开放。朗朗的读书声,草地上阳光下的奔跑嬉戏声,响彻校园。孩子们可爱又淘气,一个个蹦蹦跳跳。额头上上淌着汗,红通通的苹果脸突然冲着老师一笑,咧嘴露出一口豁豁牙。
而今,校门紧闭,校园里萧索一片。春花固然烂漫,然而没了孩子们的笑声,春便是寂寞的。
和一个憋久了的小豆豆偶遇,他打开车窗,大声问我:“老师,我们什么时候开学呀?”这小调皮的声音里,满是热切的期盼。
我只能无奈地说:“孩子,再耐心等等。”是呀,谁不盼早日逾过这山寒水瘦的时节,让山河无恙的自由快点到来?
实则说来,我是能在家里坐得住的人。
平时下班,除了固定打三两次球,就是窝在书桌前看看书,练练字,写写小文章……每天倏地一下就过完了。
可现在,没有呼吸新鲜空气的自由,没有了沐浴阳光的自由,没有自由奔跑淌汗的自由,我就觉得憋得慌呢。其实也不是没有这些自由——家里的窗户是全开的,风自自然然地进来出去;阳光就洒在我书桌上,照得小石臼里的铜钱草碧绿碧绿的;每天如常地进行各种室内有氧操核心训练,也是大汗淋漓的……
可还是觉得不对劲!
一日日刷着疫情,冰冷的数字后是无数的悲歌。天天想追问真相——其实自己也知道,即算知道了真相,仍无法抹去那么多人正经历苦难的现实。
宅在家里读完了《鼠疫》,看了电影《传染病》。书里和电影中的境地,和现实生活并无两样。一样的恐慌,一样有秘密消息在亲人朋友间悄悄传递,一样有连翘这样的闹剧,一样有时间久了而导致的麻木……一场疫情除了收获知识和记忆,还能有什么?甚至连记忆也不可靠,因为人们普遍健忘。
在这段特殊时期里,人要真正静下来是不易的。作为时代的个体,细小如微尘,对既往的生活当然可以从多方面忏悔反思,但相对于时代巨轮,这反思的力量也显得微乎其微。
往昔的春光明媚,山欢水笑,是那样平常。对疫情过后的日子,忍不住要畅想。那些爱情,那些亲情,那些友情一定又会同样经历深沉到厌烦——这可是人类的共性。
哦,别多想。珍惜每一个平淡如水的日子,尽力记住内心偶尔的柔软和感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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