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割下来的麦子如同要接受检阅的战队,整整齐齐列在田里时,长汀镇老陈家房顶上的那块天已经变了。
朗晴朗晴的天却罩不下老爹嘴里说的“豆腐块大的”屋。农忙的各家各户只能在熄灯的炕头上嚼嚼老陈家的话根子,捂住嘴巴笑一阵子,但总说也就没什么新意,大家伙儿的兴致也就慢慢淡了下来。
原本今年儿子参与地头的活儿,老陈爹娘应该高兴的,但,谁知道麦子没割下2拢,陈愣子就被镰刀割伤了手指头,滋溜溜的鲜血顺着麦秆往下淌,陈愣子只觉得大地上马上就要开出朵朵跟他同形的鲜艳的大丽花。他捏住手指头,紧闭眼睛,开始在地里来回晃摆身体,仿佛下一秒就要栽倒。老娘赶紧让他去树下休息,老爹则连叹气的工夫都没有,弯下的腰像被极度折弯的弹簧。
太阳越来越高,趁喝水的工夫老娘看看别家的地进度明显更快,想来再没几个钟头是根本不可能干完的。她用手背抹一下额头,喊老头来喘口气,自己拎着镰刀又往地里去了。虽说两人的身板还算硬朗,但毕竟干活比不起年轻人,没走几步远,她的腿就开始抽筋,哎哟一声,扔了手里的镰刀,她钉在太阳底下,扶住腰腿处喊起来。
陈愣子见状立刻跑上前去,几句体己话让老娘的心又温热起来。哎,老天爷呐,俺这儿子不是坏人,给他个机会咋就这么难?陈愣子用草条把树叶包住手指,闷头捡起地上的镰刀继续干活去了。
老娘重新回到树下,端详起正在摆弄一把小野花的花妮。
花妮自从又疯了后身边再也离不得人,只要一分钟看不到老娘,她就会不停嘶吼,甚至伴随拽扯头发,还会拼命咬自己的手。这阵子下来,老娘连蹲茅坑都不得不带着这条尾巴。看花妮变成如今的模样,她既自责,又上火。
一切等忙过了眼下的事情再说吧。割麦子,打麦子,晾晒和交公粮,家里着实得忙一阵子。但是,另一个很实际的、头疼的问题摆在她眼前:花妮不算人头,但却不少吃,尤其最近胃口超级好,真正一人吃两人的饭量。家里的旧衣服给她穿也并不合身,哪哪儿都要花钱和票,可怎么好?
“娘,你瞅。”花妮笑眯眯地凑过来,“好看不?”她把手里的花举起,“俺给娘戴一朵。”她跪到地上,仔细看过手里的花,再小心翼翼揪出一朵橙红色的小花别在老娘的发髻上,“娘,好看。你也给俺戴一朵。”她把头凑过来,“俺要和娘一样好看。”她笑了,脸侧那块胎记也跟着笑起来。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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