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清晨,东昌知府冯文龙正在书房读书,捕头孟飞进来禀报,说昨夜飘香院发生一起命案,据称死者是一名年轻貌美的妓女。
冯文龙一听,马上吩咐孟飞通知有关人等一起赶往位于京杭大运河支流“叠柳河”畔的案发现场。
此时,飘香院早已炸开了锅。
冯文龙带着孟飞等人来到发生命案的二楼那间厢房时,发现死者的背后插着一把普通的匕首,身上的衣裙早已被染得一片血红。
从表面上看,鲜血已经发暗凝结,显然凶手行凶的时间已经有些时辰了。
冯文龙注意到死者没有挣扎的痕迹,可以推断死者是在没有防范的情况下被人杀死的。
冯文龙的视线从死者身上逐渐移到屋子的一扇纱窗处,纱窗处有一个铁勾正挂在窗子下方。
冯文龙走过去突然看到窗口的小桌上有几个血红的手印,再伸头向窗外看去,只见一条粗麻绳悬垂到楼下草地上。
冯文龙转过身说:“孟飞,你把桌子上的这几个血手印描拓下来,然后小心把凶器及绳索带回衙门。女忤作现在赶快把死尸验来。另外,其余人等须对屋内各种物件细细搜查,如果发现可疑之处,马上报告于我。”
庞赛花哭着说,发生命案的这个妓女名叫红莲,昨夜还好好的,今日清晨怎么叫也不起床,打开门来,才发现已被杀死。
“平时红莲姑娘每月这个时候总说身上来了事,不能接客,谁知昨夜竟然惨遭毒手。”庞赛花犹自抹泪。
冯文龙听后,若有所思。
这时,孟飞拿着一张纸跑到冯文龙面前:“老爷,我发现了一首诗和一根带有铁勾的绳索,这诗是从死者的床褥下面翻出来的,而绳索是从床下一个木柜里发现的。”
待孟飞把纸展开,冯文龙只见纸上写着一首七言绝句:“夜幕清风挂玉盘,每逢三五便团圆。三更小径才铺起,路尽纱窗待我眠。”
正说话间,女忤作也从屋内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件红绸肚兜。
冯文龙仔细一看,见肚兜上绣的四排黄色的字体正是刚才孟飞拿来的那张纸上的内容。
虽然红绸的中央被匕首捅破了一条缝,几个黄丝线绣成的字体也被鲜血染红了,仍清晰可辨。
冯文龙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眯起了眼睛,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马上走到女忤作身边,贴着她的耳朵说了几句。
女忤作点头说道:“知道了,请老爷放心就是。”
“东昌府紧靠大运河,南来北往的客商云集此处,想找到凶手那真是如大海捞针呀!”孟飞沮丧起来。
冯文龙又带孟飞进了死者的房间,径自来到纱窗前,发现红莲的书桌旁有一打厚厚的白纸,其中几张白纸已经破烂,缓缓说道:“这里没有笔砚,却有一打白纸,是为何故?”
孟飞听后挠了挠脑袋,还是不大明白。
冯文龙又指着纱窗下面的窗棂问:“孟捕头可发现下面有一块红漆已经脱落?”
孟飞点头。
冯文龙对孟飞神秘一笑,转身离去,到了门口随意地问了句:“庞老板,红莲小姐可识文断字?”
庞赛花答道:“她虽不识字,唱小曲却是一流!”
红莲所住的楼下是一条泥土小路,小路紧靠叠柳河,杂草丛生,一看就知很少有人经过。
冯文龙问跟着的庞赛花:“红莲姑娘下面这间厢房何人居住?”
庞赛花忙答道:“此房无人居住,是我们飘香院堆放杂物的地方。”
冯文龙似有所悟,自言自语地小声说道:“如此说来,怪不得……”
孟飞马上问道:“怎么,知府大人又发现什么异常了吗?”
冯文龙轻轻点了点头,却不道来,转而说道:“孟捕头,你看这首诗的第三、四句‘三更小径才铺起,路尽纱窗待我眠’,显然说的是红莲姑娘这个地方对于凶手来说是‘路的尽头’。
如今从现在这个情况来看,飘香院的前方大门外有一条街,可是那条街四通八达,不是路的尽头。
而从这个长满小草的泥土小路,却只通到红莲姑娘此处。
看来,你须带人沿此小路逆向排查,绝不放过任何一家客栈和店铺,尤其操外地口音、识文断字的更要细细盘问。
我在县衙等你的消息!”
傍晚时分,冯文龙正在县衙后花园的池塘边,一边钓鱼,一边思索这桩命案。
这时,孟飞匆匆而来:“经排查,一点线索也没发现啊!”
冯文龙疑惑地说:“依诗中所写,作案人应该和诗中所写的‘小径’有莫大的关系,为什么会没有一点疑点呢?难道我对这首诗的理解有所偏差?”
此时,已经是夕阳西下,一轮红日挂在西山,像一团血染的火球,映在鱼塘的水面上,显得格外圆润。
冯文龙徐徐说道:“今日红莲姑娘房中发现的两个勾索,其中一个带有鲜血,此必为凶手作案逃脱时的用具,可另一条却在床下柜中发现,这条绳索你却知有何用处?”
孟捕头答道:“在下想,既然是红莲姑娘床下柜中发现,想必是她平日藏的。”
冯文龙点了点头说:“没错,你还记不记得红莲姑娘纱窗窗棂的下方有块红漆已经磨掉,而那掉了的红漆却不是凶手挂绳的下方,此为疑点一。
还有,红莲姑娘不识字,房中没有笔墨纸砚,尚可理解,可是为什么却有一打写字用的白纸呢?
当时老夫细看那些白纸之时,却发现已有几张似为划破。
由此,我有一个大胆的推断,红莲姑娘每逢十五必会情郞,而她的心上人就是从后窗下面用红莲姑娘早早放下的绳索攀上去的。
红莲姑娘怕人发现心中秘密,刻意不留下铁勾挂痕,于是每次挂绳勾的时候都用书纸垫在窗棂之上,可百密终有一疏,窗棂下面的部分,她是无法够得着用白纸铺垫的,因为麻绳和红漆的摩擦,久而久之红漆自然会脱落些许。”
孟捕头心中惊叹,却又听冯文龙向下说道:“孟捕头有所不知,上午我已悄悄让女忤作验了红莲姑娘的下身,知其根本没有女儿之事。
可庞老板却称红莲姑娘身上来了例事,此事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红莲在说谎,她故意推托了所有的客人,专等她的心上人三更相会呀!”
“既然如此,红莲姑娘的这位心上人为何要从后窗偷偷溜进去呢?”孟飞又陷入到了疑惑之中。
冯文龙不置可否,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突然他看到鱼塘中有一条大红鲤鱼浮水游过,大声惊叹起来:“好鱼!”
孟飞听后,突然从岸上取来一个鱼叉狠狠向水中一投,立即大声惊呼:“我刺到它了!”
冯文龙似乎对他逮到这条大鱼没有任何反应,只见他盯着鱼叉呆呆地看了许久。
突然,冯文龙像着了魔一样,高兴地站了起来:“孟捕头,亏了你刚才对那鲤鱼的一刺,老夫想到了,走,现在跟我到县衙化个妆,也许今夜此案便有眉目了!”
吃罢晚饭,经过一番打扮,冯文龙摇身一变,成了一名商人。
二人走街穿巷,不一会儿就来了叠柳河东边的“悦来客栈”,问前来迎接的店小二:“你们这里的客人有没有经常来住的?”
小二脆声答道:“来这里的客人比较固定,每隔一段时间就能迎来一批旧主顾,他们南来北往贩运货物有固定天数,自然来入住的时间也很有规律。”
冯文龙又说:“老夫每逢十五刚好路过此处,所以想打听一下来入住的客人,如果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先了解一下,到时认识他们兴许能做个生意什么的。”
店小二想了想:“每月十五左右,倒真有一批贩茶的商人入住,他们从江南而来,向京城而去,在此暂住二日便走。”
“那他们今日可在此处?”
“前几日连日下雨,可能途中有所耽误,但从以往推断,最迟明日可到。”
冯文龙听后,抬头指了指二楼上一间关着窗户的房间,问:“此间临江的客房,现在可有人住?”
店小二翘起拇指说道:“客官真是好眼力,这是我们客栈最好的房间,本来是为邱公子预留的,既然他可能要晚来一日,就先让你住上一晚。
不过,只能住一晚,邱公子一来,还请客官相让,他就是喜欢这间房子的雅致!”
冯文龙默不作声,笑了笑,就带着孟飞上了二楼。
这果真是间别致的客房,古朴的家具,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突然,冯文龙发现白色墙壁赫然写着一首诗,而这首诗的内容正是在飘香院那件肚兜上的诗作。
店小二走后,孟飞大惊道:“这大海里还捞着针了,大人,您难道是神算不成,怎么能想到凶手就是在此处安身?”
冯文龙笑了:“解铃还需系铃人,是凶手的那首诗让我找到了这里,孟捕头,请顺着我的手向外看。”
说着,冯文龙走到窗前,用手指着窗外。
孟飞突然叫了起来:“原来对岸就是飘香院!而且从这个窗口看去,红莲姑娘的房间刚好和这间客房隔江相对。”
“没错,诗中第三句‘三更小径才铺起’,很明确地告诉我们凶手和红莲姑娘是一条小路相连!”冯文龙叹道。
孟飞不解地说:“大人,哪有什么小路相连啊。”
冯文龙微笑不语。
子夜,睡得迷迷糊糊的孟飞突然被冯文龙拉了起来:“孟捕头,快看,‘三更小路才铺起’,诗中的小路就在你的面前!”
冯文龙把孟飞拉到了窗前,指着叠柳河说道。
孟飞揉了揉眼睛,突然看到,河中一条银色小路直达对面飘香院!
冯文龙缓缓地说:“你看天上一轮圆月正好映在叠柳河的水面上,因为江风的缘故,水面被吹起一道道波纹,每个波纹像无数个水镜子一样把月光反射,多面水镜相接,就形成了现在咱们看到的月亮小路。”
“大人真是体察细微,小人佩服!”
冯文龙摆了摆手:“说实话,要不是今天傍晚你用鱼叉刺那条鲤鱼,我是想不到诗中玄妙的!”
“什么,我刺那条鲤鱼和解破此诗有何关联?”
冯文龙笑道:“关系甚大呀!你投刺鲤鱼的时候,鱼塘本来平静的水面荡起一圈圈的水波,刚好把夕阳的反射光形成了一条明亮的水上小路,这和月光小路的原理是一样的。
孟捕头,你无心插柳,却立了大功一件啊!”
第二天上午,冯文龙很快就在上午把来住店的邱公子一干人等逮了个正着。
过堂一审,才知道,邱玉良和红莲素有来往,日久生情,后来被父亲发现,邱老爷暴跳如雷,每次路过东昌府时,总是把他身上的金银没收,以防儿子去飘香院。
谁知这招根本不管用,一次跟踪时发现儿子用绳索爬到红莲屋中幽会。
这些天,一家大富商有意把自家女儿许给邱公子,可邱公子却说非红莲不娶,邱老爷没有办法,心想只有杀死红莲才能让儿子就范。
刚好连日阴雨,客船晚到一天,他便让下人把儿子看好,自己悄悄下船,夜里骑快马赶到飘香院,用黑头巾蒙脸,冒充儿子从后窗爬进红莲屋中。
可怜红莲穿着绣着邱公子诗作的肚兜,以为情郎如约而至,还没等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杀害。
办完事后,邱老爷连夜又返回了客船,他本想此事做得天衣无缝,没想到竟然被冯文龙这么快给侦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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