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吃醋
逦水沿着横云山脉一路南行，至秦州水面便陡然开阔。秦州虽地处魏诏边界，然而地界开阔，水陆两通，倒是十分繁华。
阿玦倚在船头，两手紧紧抓着船舷，胃中翻江倒海，恨不得立刻弃船登岸。耿沐晨轻轻抚拍她的后背，说道：“再忍耐一会儿，等到了码头就好了。我竟不知你晕船晕的如此厉害，原以为走水路比陆路要快，想早一点带你去见诏王。”
阿玦皱着眉头，刚想说话，终于按捺不住一阵呕吐。耿沐晨急忙替她一阵捶拍擦拭。琴瑟早将清水漱盂备至。阿玦就着耿沐晨的手漱了口。才觉得心头松快些。苦着脸说：“我这是头一遭坐船。谁知道这船这么难坐？”耿沐晨忍着笑，说：“马上就到秦州码头了。我已吩咐下去，在秦州休整两日，以后的行程我们改行陆路。”他一面说一面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瓶，从里面倒出一颗淡绿色药丸，塞到阿玦嘴中，说：“这玉露生津丸生津止渴，能克积滞，你含着能好受些。”阿玦只觉那药丸在口中化处，舌尖悄然弥散出一丝甘甜，又微带苦意。倒是胃内那阵翻腾渐渐舒缓平息。小声嘀咕道：“有这好物，你不早拿出来，教我白白受这两天罪。”
耿沐晨拥她入怀，轻笑道：“谁叫你那么能忍？这逦水沿岸风光秀美，我还不是想带你看尽这无限风光？”琴瑟闻言笑道：“也是今日风浪大了些，这船颠簸的有些厉害。主子还是带阿玦姑娘进仓去吧。”一听进仓，阿玦连连摇头，说：“我还是在这吹吹风还觉得透些气。”耿沐晨听说，便示意琴瑟拿来披风给阿玦披上。一路上又给阿玦说着南诏国的风土人情，借以转移阿玦的注意力，阿玦虽无十分精神，但听耿沐晨竭力绘声绘色的描述，也知他是为了给自己解闷。便偶尔也插一两句话。到了下半晌，船便到了秦州码头。
脚一落到陆地上，阿玦就觉得心里踏实起来。秦州地产丰富，街巷宽阔，沿路酒肆、茶楼、妓院、当铺、估衣铺子、金银铺各类商铺鳞次栉比，琳琅满目，更有沿街杂耍卖唱，耍猴弄戏的，热闹非凡。阿玦忍不住说：“这里倒一点也不比大魏差。”
“秦州是我南诏第一重镇。地阜物丰，等你到了我南诏都城燕京府，那才是天下一等一的繁华。”耿沐晨说道。
正说着，忽然听一个小贩沿街叫卖：“糖葫芦……甜煞人的糖葫芦……”阿玦神情微怔，似乎想起三年前她随洛城翊进入大魏京城时的情形。
耿沐晨却不知这些，居然唤过那小贩，买了一串递给阿玦，说道：“听闻你喜食此物，正好这个也开胃。”阿玦捏着竹签，却觉得似有千钧在手。强颜笑道：“三年了，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这三年，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最后一句，声音低到不能再低。
“大魏钧王为人刚韧，这几年野狄对大魏虎视眈眈。若不是有这位铁血王爷在，大魏边陲早就几经战火。哦，你还不知道吧，三年前你随你师兄走后不久，他就因为逆妃案被贬到琼梁城。”耿沐晨淡淡说道。
“琼梁城？”阿玦并不知道琼梁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逆妃案是什么惊天动地的风波。手里捏着的糖葫芦渐渐融化，手心糖浆粘腻，心头却感觉越发酸涩。
“你早说不吃，我就不去花这个钱了。”耿沐晨忽然一把夺过化了的糖葫芦扔出去。阿玦一愣，见耿沐晨一脸怒气地盯着前面。勉强笑道：“堂堂清阳王居然连个糖葫芦的钱也要吝啬么？”
“就是要吝啬，你又如何？”耿沐晨斜眼瞪她，“告诉你，琼梁城远在野狄与大魏交界处，离此地千里之遥。你要想见他可没那么容易。”
“谁说我要见他了？”阿玦心里气急。心想这人翻脸堪比翻书。当下往前快走几步，甩开了耿沐晨。
耿沐晨足下一顿，竟也扭头往回走去。琴瑟本来跟在他二人身后，见此情景忍不住跟在耿沐晨身后说道：“主子，你吃醋了？”
“胡说！我吃什么醋？”耿沐晨冷冷斜她一眼。
琴瑟哼了一声，说：“你就是吃醋了。你怪阿玦姑娘心里还想着洛城翊。”
耿沐晨没作声，琴瑟又道：“要我说，你就不该给她买这糖葫芦。我曾听绿梅说过，这糖葫芦可算是她与钧王的定情之物，当初洛城翊买给阿玦的第一件东西就是这糖葫芦呢。”
耿沐晨猛然盯着琴瑟，琴瑟说：“我看你就是心太急，你要知道，阿玦第一次喜欢的人是洛城翊，这你可是比不了的。”
“谁说我比不了？”耿沐晨冷冷地看着琴瑟，“你今天话可有点多啊。”说着已经又回转了身子。
然而，他却僵住了，一股寒意从他心底直升出来，瞬间串至四肢百骸。
茫茫街市，阿玦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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