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地处准东盆地的五彩湾镇,古尔班通古特沙漠的东部。我和同事们白天在工地工作,晚上回到天山脚下的吉木萨尔县城休息,每天一个来回。工程刚开始的时候,连接吉木萨尔县城和五彩湾镇之间的吉彩公路(S239)刚刚建设完成,还没有正式通过验收,没有通车。我们的车辆每天就偷偷的走在这条路上。有时候碰到公路建设单位封路,还要从沙漠里绕行,砂土地质软硬不均,时常需要乘客下来推行。推不动的时候,经过的车辆就相互帮忙,拖出来。拖不动的时候,就喊吊车过来吊出来。
从县城到工地80公里,一路上经过20多公里的农田村庄,50多公里的沙漠。有时候,我们唯一的车辆要到乌鲁木齐接从上海赶来的同事,我去工地就只能选择搭车。新疆人很友善,路边招手,十有七八都会停下来稍上你。搭车的时候碰到过维族人、哈萨克人、汉族人、回族人,碰到过在五彩湾镇开餐馆的、修车的、包工的、过来采访的记者等,年纪大一些的维族人不大会讲汉语,听不懂我讲什么,但也把我稍上。其中有一个安徽的老板很让我感动,每次他看见我站在沙漠里的路边上冻得瑟瑟发抖的时候,不等我招手,就早早减速停下来。甚至有时候已经开过去几百米了才发现我,他又倒回来。我忘记了他的姓名,只记得他在旁边的希望铝厂做钢结构工程安装分包,还没有拿到工钱,春节也没有回老家。
14年的3月1日,准东大地的积雪刚开始融化,工地准备复工。我从上海一到乌市,就看到了昆明恐怖袭击的消息。当晚赶到吉木萨尔县,接下来的几天都晚出早归。后来听说袭击者流窜到了县城附近的农场,工地也组织了巡逻,加强戒备。
几天后,车辆不在,我又得搭车去工地。一个放羊的大叔,看我一个人站在路边踱步,就热心的过来帮我拦车。他裹着军大衣,戴着皮帽,过往的车辆没有敢停的。我让了根烟给他,让他去追赶羊群,我自己拦车。几分钟后,拦到了一辆,没有仔细看就上了副驾驶座。开车的师傅不大爱说话,车子开的很快,速度达到了120,我好心提醒司机慢一些,这段路限速40,路边隐藏有移动测速的交警。司机说,么事,车没有上牌。我顿时紧张起来了,巡视前后左右,窗前的玻璃上年检、保险标都没有。看到这一幕,我的脑袋一热,汗水就下来了。我赶紧系安全带,掀开坐垫,一把明晃晃的大砍刀漏了出来,刀把冲着档位。我赶紧偏移了一下屁股,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刀上。左手按着安全带扣,随时准备打开。右手攥着石头,随时准备打碎玻璃跳车逃走。一路上我用余光密切注视着司机和后座女人的动静。司机的刮得铁青的下巴上有着一条刀疤,猛一看像一条蜈蚣。后座坐着一个胖胖的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穿着红色的衣服,看到她使我想起了恐怖电影《火烈鸟》的女主角。只要司机右手过来挂挡,我也不由自主直立上半身进入搏斗或逃跑状态。车辆飞速的驶过公路两边的农田,枯萎的油葵杆还竖在雪地里,我还能记起去年的秋天,收割机一个一个的收割油葵脑袋时擦擦的声音,只是此刻再没有感受到丰收的喜悦。进入沙漠路段,车速达到了160,我倒安心了一些,这个速度动手只怕会两败俱伤。每当拐弯路段,车速下降,我就加强提防,不由自主的在心里念叨:这哥们要动手了。沙漠里,司机还问我五彩湾镇上有没有药店,难道他想着等一下和我搏斗受伤了要买药?
80公里,车子开了35分钟。我却像过了几个小时,身上的汗水,像一堆小虫在爬。好容易到了工地门口,双脚再次踏上结实的地面,双腿还有些打颤,路边撒尿,当时没有风却大多洒在了鞋上。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敢搭车,也不让我的同事们搭车了。后来和当地人聊起此事,他们认为车上放刀是防身用的。后来看新闻讲,3.1袭击案的主犯抓到了,是吉木萨尔县城附近的农场抓到的。此后,我偶尔又开始搭车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