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步履匆匆行走在奔四的路上。我是一个妈妈,有一个十二岁的女儿,我也是一个女儿,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妈妈。
真正让我有了人到中年危机感的,似乎还不是那渐增的银丝,也不是那悄然出现的细纹,而是在西医眼中健康如初,但在中医手下却浑身是病的这副躯壳。那个“睡一觉便元气满满”的我渐行渐远渐无踪,过敏、疼痛、乏困、梦魇……这些剪不断、理还乱不舒服时刻提醒着我:人到中年,韶华已逝。
七月流火。小时候想的是“西瓜、冰棍是夏天的标配”,现在不得不接受“中药才是夏天最重要的搭档”。生活要有仪式感,保健亦然。网购了一个古色古香的中药壶,泡药、煎熬,伴着渐逾浓烈的中草药味儿,中药壶发出“滴滴滴”的报警提示,药煎好了,我欣然开始清药汤。
滚烫的、褐色的,间或漂浮着草末星儿的药汤倾注入盆,热气忽地上升,直扑面颊,最无法忍受的是握着壶柄和按着壶盖的两只手,被壶壳烫得生疼,强忍不住只好终止操作,看着连烫带勒变得发红发涨的手掌、手指,不由得想起了妈妈说的一句话:“没事,妈妈的手不怕烫。”而我也一直深信不疑,真的认为是当了妈妈以后手就不怕烫了。
那也是夏季,村里的妇女在漫长的炎热的夏季午后,总要在自家做一些金塔土特产粉皮,制作工序比较复杂,洗粉、澄粉、晾粉、捆粉这些环节我都不觉得琐碎麻烦,总是干得乐此不疲,唯有把粉水熬制成品的时候,我总觉得煎熬。粉水熬制的时候,妈妈会架起一口大铝锅,然后用麦秸烧火,火要烧的均匀且细软,否则会焦锅底,这个技术活一向都是妈妈亲自来干,而我这个“小白”主要是负责用一根擀面杖不停地搅动锅里的粉水,以防粘锅,开始,粉水很稀,搅动起来也丝毫不费力气,擀面杖在锅底时而还会不自觉地“滋溜”一下,如鸡蛋清那般柔滑,锅里乳白色的粉水荡起一个个均匀而又质感的圆圈,渐渐变得厚重起来,擀面杖也不似先前那般轻松自如,胳膊感觉有点吃力,最重要的是热气腾起,手莫名地开始疼痛,每到这时,我会不自觉地开始慢下速度,妈妈总是赶紧接过我手中的擀面杖,有力地快速搅动,粉水已经基本成为糊状物,
并且到处开始“咕嘟咕嘟”地吹起或大或小的泡泡,泡泡起了又破了,破裂后溅起的粉点不偏不倚地落在妈妈手背上,我惊呼着让妈妈小心,妈妈面不改色地说:“不要紧,当了妈妈后手就耐烫了,一点都不疼的。”滚烫的粉点落在手背上都不疼,我也不禁产生了一种少年鲁迅对长妈妈般的钦佩——“妈妈”这个职业好有神力。30多年后的今天,我已经是货真价实的一个妈妈了,家里没机会再做手工粉条了,也没机会再检验滚烫的粉泡破裂后溅到手上的疼痛指数。
只是,我赫然发现,我这个准妈妈的手依然不耐烫,依然会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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