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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九,他从那道铁门内走出来了。
那时候,天空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的,箩筛絮扬的,满天洁白。他已经四年没有在外面的世界看到这样的雪景了。在里面,他看到这样的雪花是灰暗的,在外面,他看到这样的雪花是晶莹的;在里面,即使是这样的雪天雪地,那空气仍然感觉是浑浊的,而眼下,在浩渺无垠的白雪世界里,空气像捋过一样清新,还有一股甜甜的感觉。
他情不自禁地张大了口猛猛地饱吸了几口,连同那些舞动的雪花也一同吸了进去。
腊月二十九,县城街上的行人已经很少了,店铺大多也已经关门打烊。但年味确是真真实实闻到了。家家户户的大门小门上都贴上了红红的对联,挂上了喜庆的灯笼,屋檐和街门走廊的边沿一串一串的彩泡闪烁着迷人的花样,满街飘逸的都是炖肉的香味,间隙,便有接连不断的电子炮在空中炸裂开来。
没有赶上回老家的末班车,看来今晚只得在县城住一晚了。好在没有多少行李。只有肩上背着的这一个双肩包,包里装着几件换洗的衣服,洗刷用具,还有一本监狱赠的《公民道德规范》。
县城中心的大街没有营业的店铺了,只好到城郊的城中村找找。
便在飘舞的雪花里径直朝大街的尽头走去。路过一个澡堂,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个人不断地往口里扔葵花籽,然后呸呸呸把皮吐到白白的世界里,另一个人口里嚼着一颗口香糖。
师傅,请问这附近有没有旅店?
那两个人朝他瞅了一眼,大概惊讶怎么腊月二十九啦还在外面晃荡?看他实在不像个歹人,便问道,你是外地人吧?
他点点头,说,刚刚才把剩余的货处理完,这不,没车了。他不敢暴露他是从里边出来的。
“那儿”,其中一个人指着远处的一蹲房子,说,那是一家旅店,个人开的,不知关门了没有?你去看看去吧。
他说了声谢谢,便急忙朝那蹲房子奔去。
这是一溜七间平房的小店铺。屋檐下挂满了一串串的彩泡,正变换着着红红碌碌的光彩。每间屋子的小门上都贴着红红的对联,这些无疑都表明,年味在小店也已经很浓很浓了。
有人吗?他朝屋里大声喊道。
门一开,出来一个穿着靓丽的小姑娘,看来只有两三岁,头上梳着两根小辫,还扎着几朵蝴蝶花。
小姑娘朝屋内喊,妈,来客人了。随即,棉布门帘一掀,从屋里便走出一位年轻的大姐来,二十四五上下,上身着一件统领的紧身红毛衣,一条弹性很强的绿色驼绒裤紧紧绷在腿上。腿很长,便显得腰身很细,便分明属于凹凸有致身材窈窕那种了,一团染成橘红色的硕大的马尾巴飘在脑后。
住店吗?关门了,你也不看看今儿格是什么日子了?
他眊了一眼女人。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朝他走来。但很快就消失了。他歉意地说,没有班车了,只得寻一个地方过一夜,明天一早就走。如果不方便,那我就再找找。
大姐说,现在恐怕都关门了。那你就住下吧!
他说了声谢谢。便随着大姐走进屋里。
这是一个很简陋的客厅。几张枣红色的沙发一溜摆着,门口有一个吧台,里面有一个柜子,摆着几瓶酒,屋里还有一台二十几英寸的电视机,简陋虽简陋,但收拾得十分利落,干净。
大姐还挺热情,让他坐在沙发上,给他端来了一杯热水。就在她递给他水的刹那,他发现了她手背上的那颗豆大的黑痣。
他几乎要惊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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