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乾觉得应该说些什么,但嘴里黏糊糊的,喉咙被贴住了。车厢里四个人,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周围被浓郁的黑暗包裹着,一束窄窄的车灯在曲折的道路上眼神,没有车,没有人,沉沉的黑暗像浓重的沥青,把四个人都定住了,虽然汽车发动机在轰鸣,仪表盘显示着时速接近130公里。
郑乾想要打破这种可怕的静默,这黑暗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但是越想说些什么,他的脑袋越是空空的,他害怕,比害怕静默更甚的是怕说话之后的沉默,没有回应,像抛出去的石头,扔到深潭里,出了咚的一下就在没有任何声音,只有更深的沉默,和更浓稠的黑暗,就像泥沼,越挣扎越反抗反而陷得越深,最后除了被吞噬,就没有任何办法。
郑乾的嘴里就是深潭和泥沼,咽了一口唾沫,喉咙挣扎地上下翻滚了一下,就更深地更粘稠了。郑乾只好闭上眼,抱着手,把后背仅仅的绷直靠在冰冷而坚硬的座椅上,他也把头靠过去,夹在椅背顶端坚硬的塑料和车厢顶部的铁皮之间,他的脖颈被刺痛着,额头在颠簸的路面上撞击着,发出微弱的砰砰声,这种近乎自虐的行为,让郑乾暂时分散了对黑暗的关注,他反而觉得轻松一些,甚至有种莫名的快感,在他的手臂上淤积着,荡漾着,一阵阵的酥麻如同电流一样穿过他的身体,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应着投射到车窗玻璃上狰狞的脸。为什呢他的脸色煞白,为什么他的嘴唇薄的像刀片,为什么他的眉毛长的遮住了眼,为什么鼻孔里喷出的热气嘶嘶地冒着通红的火。
滚滚的低吼从遥远的天边压过来,郑乾被一阵急促的刹车惊醒,他的被猛烈的甩到前面的靠背又被反弹回来,重重地咋在椅子里。
小L大骂了一声,原来前面一辆车慢的像蜗牛,他想换道超车,慢车又加速,生生把他别在了货车和慢车之间。骂过后,其余的人也跟着睁开了眼,这时郑乾才意识到,四个人除了司机,原来都在闭着眼。
车子在经过激烈的颤抖之后,发动机又咔嚓咔嚓地发出刺耳的摩擦,然后是低沉的怒吼,车子成功超越过去,郑乾和小L扭着头看着被超的慢车,小L自然还是骂骂咧咧地,还竖起来中指。郑乾却从黑洞洞的车厢里看到一双惨白的手,脸埋在黑暗中,和他们四个人的黑一样。
郑乾趁机也骂了几句,好像那粘稠有了唾沫的滋润,变得稀薄了一些,他扒着后座,看看手机导航,还有10公里到服务区,郑乾再咽了一口唾沫,他的喉咙上下滚了两圈,耳朵里呼噜呼噜的乱响,他大约听得清,他说到服务器换他开,小L的声音是干脆而清爽的,他的应答里带着快乐和光的味道。
当郑乾坐在架势位,认真地调整后视镜,把他们调到与后门把手平齐的位置,挂档,松手刹,踩油门,车子轻快地冲进黑暗里,一会的功夫,郑乾左边传来低低的呼噜,后面在轻微的磨牙,浓重的黑又一次拢下来。
但是车前的大灯很刺眼,偶尔前面的汽车尾灯也红彤彤的,这夜中藏着多少怪兽妖魔,郑乾只一路开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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