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文 |《雪漠诗说老子》

作者：雪漠

人民文学出版社

BOOK

金刚至柔

［原文］ 

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无有入无间，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不言之教，无为之益，天下希及之。 

［意译］

天下最柔弱柔顺的东西，反而能在世间最坚硬的东西之中纵横穿行，无所障碍。这时，就算别人不给你机会，你也仍然可以影响他。我于是知道了无为的好处。不夸夸其谈的教诲，因为没有一丝功利而能让人受益，天下没几个人知道，也没几个人能做到。 

［导读］

当你将一根钉子钉入木头中，木头会拼命地反抗，以其坚韧的阻力。哪怕日后将钉子再拔出来，木头依然耿耿于怀，用那黑黝黝的钉孔，表达受伤后永不愈合的痛楚。当你将一桶水浇上木头，它欣欣然地便接受了，树木也好，木材也好，并不计较那水的目的，是浇灌它还是浸泡它。也许某一天，水会变成自由的蒸气，离木头而去，它也依然欣欣然地接纳。没有人愿意将臭鲍鱼捆在身上，却并不在意入鲍鱼之肆逛上一圈，他不知道，那臭味已经悄无声息地黏上了他。一位滔滔不绝，整日里对你耳提面命的老师，最后留给你的印象，很可能是聒噪无比，你甚至不觉得你真的因此而改变了什么，尽管你能背诵他所有的训斥。你的父亲从未批评过你或者表扬过你，但每当你有进步的时候，他总会露出欣赏、自豪的笑容，眼里全是鲜花和掌声；每当你做错事的时候，他眼里的静默和些许失望，比鞭子还要有力。于是，你总是自己警醒自己，自己激励自己。柔弱的力量，静默的力量，都来自无的智慧。

［诗说］

我看到青藤下淌着的水滴，

砸在岩石上碎裂成雾，

它们是如此脆弱，

但那岩石已分明被滴穿。

人们惊讶于坚持的力量，

我看到的却是柔弱胜刚强，

只因水是世上至柔之物，

却能腾跃穿行于天下至坚。 

而它却从来不执着于穿越， 

只是顺其自然掉落石面。

这就是无为的力量， 

虽然无形却能穿墙越壁。

我于是知道了无为之有益， 

它不事声张却能发挥大用。 

真正的教化超越语言，

真正的大力看似无为， 

普天下少有能赶上水的东西， 

它是真正的无坚不摧。

治理国家先要治君，

柔弱无为是真正的上德， 

顺其自然顺乎民心，

没有违背自然的妄为。 

要时时保持审视的目光，

始终安住于内心的觉醒。 

由清虚入手融入大道， 

万事万物无所不容。

无为似太阳遍照万物， 

四时五行能各得其所。 

是故圣人行事圆融如水， 

抓大放小不计较小节， 

看其大略而忽略小过，

不以小恶而妨其大美。 

小退是为了保证大进， 

小弯是为了终究大直， 

度量如海能容污浊，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若百川齐头并进一起奔流， 

不入大海则难成汪洋。 

若诸士身怀绝技各展其能，

不归于大善则毫无意义。 

所有的善言不如善行， 

所有的善行要归于仁义。 

君子如日月光照世间， 

便是有小过也难隐其光明。

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之人， 

故君子不随便责备于人，

虽方正却不以棱角伤人，

博学多闻却不自赞毁他。

作家雪漠： xuemockh19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