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单宿就在医院大门的院子里,背朝着阳光,五层高,与前面的几棵矮树箍成一个院落。有道铁门,进来时,要跨过铁门脚栏。院落里有个瘦瘠的花坛和一棵石榴树。就在入口处的门上方盘亘着涂着黑色颜料的暖气管,压在人的头顶上,就像大蟒蛇一样盘在城堡的围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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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夏她们分进来时,人还不少,晚间时,每个房间一同朝走廓里透出桔瓣色的灯火,生机勃勃。当然没有恩灵所幻想的那样房间里有单独的卫生间,可是,住宿条件也并不算太差,每个房间住三个人,蚊帐和被子都不缺,还有立在墙边的崭新绿的大铁柜,专门给她们挂衣服。
窗户的下面是让周围农民馋涎欲滴的暖气片,这一片中,只有这个大国企才有实力集中供暖。
走廓的中间是水池和厕所,水池的一侧有专门的管道煤气灶。居然有煤气灶,。而在那时,还有很多城市的居民烧煤球生火做饭,就如张扬父母家。
这一切都表明,这地方福利非常不错。也正如校长信誓旦旦的承诺:那地方福利好得很,是国家大企业呀!
常夏站在走廊上,一跺脚,走廊上壁居然有灯亮了。常夏觉得非常奇怪,暂时忘记了自己身体上的恐惧,看着走廊上空悬着的晕黄灯光。九十年代中末期,声光响应灯在城市并不普及,可这个国企里已经有了。
第二天上午她们向后勤借了一辆推沙子的小推车,去推已经运来的托运行李。行李在医院前门下的,从前门推到医院后门的单宿,在这短短的路上,三个人就分别吵了一架。
车子推得跄跄踉踉,被路上石子一颠,就歪向了春姗这边。春姗责怪常夏怎么没扶好,常夏气冲冲的回答,怎么是她的问题,明明是路的问题。说话要用力气,手就不知觉松了,于是车子便向恩灵这边倾斜过去。
恩灵也不是吃素的,恼怒说,“你们俩怎么搞的?吵架就是为了让我多推一些。”春姗干脆手一放,“那大家都别推了”。如果不推,行李是自己不长脚回去的,三个人又委委曲曲、叽叽歪歪的去推。可怜的孩子,她们还没意识到在异地,她们是三只孤鸟,需要相依为命,反而在窝里斗来斗去。
日后大中专生要在城市里千觅万寻地寻找一份聊以生存的工作,没有帮他们包分配,从菲薄的收入中咬牙掏出一部分钱来租房子住,穿越回去的、依稀还保留着后来记忆的常夏感觉止于九十年代中后期的这场毕业国家包分配,她们就像养尊处优的小家碧玉,从学校被抬上了轿子,嫁进了一个大院落。当然,是包办的婚姻。在这场包办的婚姻里,只需听话过日子就行了。可是,她常夏听话了吗?
她一进来,恐怕就要像过去的寡妇那样被沉潭了。
(二)收拾完东西,春珊靠在挂着淡绿色蚊帐的床上,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张大嘴巴,向上伸着两臂。看天花板上,一群飞虫正围着灯泡飞舞,一只飞蛾投下了比它展开的两翅大不知多少倍的阴影,一颤一颤的移动着。喋喋不休,仿佛它要赶紧把自己知道的事情统统从肚里倒出来。春珊看得津津有味,她对一切还满意。
恩灵建议道:“我们到街上转一圈吧,看街上有什么好吃的?”到哪去,她的好胃口总让她关注当地有没有好吃的小吃。
常夏面朝枕头扒着,闷闷蔫蔫的:“我不想去,胃口不好,吃了就想吐。”
恩灵摇摇头:“你怎么搞的,这么没精神!那我们走吧!”
她俩踏踏的脚步声消失了。常夏翻过身,两眼空洞的看着天花板,飞蛾继续与灯泡玩着忽明忽暗的投影游戏。常夏用力吸着腹部,没有,还是没来。每月一次的例假还是不来。
房间里安静的就像是创世之初,桌椅静穆。她慢慢地爬起来,走到墙上挂的一面镜子前。那里面面色苍白、剪着男孩子短似的小女孩,那镜子里的小女孩子眼里充满了惧怕。
那样的事情真的是事实了吗?“我还刚出校门,我刚到离家几千里远的陌生地方。”
那样的事情真的是事实了吗?还是小孩子的女孩子被人强加的有了一个小生命。还不到结婚的年龄,还刚从学校出来,还刚到离家几千里远的地方去上班,肚子里就带着一条多余的生命颠颠波波的上路了。
她穿越回去的这个年代,未婚先孕,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在医院生个孩子,要单位介绍证明,要准生证等等,她只有十八岁,刚出校门,如果怀孕被人发现了,她就会被遣送回学校,就像货物一样,被退回。学校也会把她像货物一样退回。那她就失去了毕业分配。最终退回到哪里,她也不知道。最终的结果可能就像邮局查此无人的包裹一样,不知被丢在哪里处理掉。
毕业分配是这个年代大中专学生通往社会的唯一钢管,如若从那根钢管里漏出去,结局将是什么?她收拾行李回乡下去,乡下已没有她的地,城里已没有她的工作。这一切,对刚成年的她来说,都是恐惧的无法想像的事情。
父亲会打断她的腿,周围的讥笑。可是那个冤孽还会继续生长在她的肚子内,并且还会继续长大,就像畸形的癌症似的会肿大,会凸出她肚子的表面,像畸形的肿癌会吞噬她在社会上的生存机会。中世纪的修女如果被发现怀孕了,会不会被处死?那此时,常夏的命运也好不到哪去。
没有父母的庇护,更没有亲戚朋友的照顾,更没有人告诉她该怎么办?怀孕,对一个十八岁的小女生来说,简直是无法形容的惊骇。这种惊骇让她日夜不眠不食。眼睁睁地看着前方有人刀朝她刺来,梦魇醒不来。
房间里的灯光没有影子,惨白的。常夏慢慢地瘫倒在床上,一只黑色的大甲虫突然呜地一声窜上了灯管,发出了“砰”的一声声响,日光灯管晃动起来。常夏拿过白色的枕头盖在自己的脸上,遮住脸上的灯光,墙壁上的日光灯管居高临下地觑去,她的瘦小的四肢和身躯躺在床上白色的床单上就像躺在白色的灵柩里。
(小说原名《花魂归处》,为了通俗些,改成《美丽时遇上你》。一部描写男女主人公在不同的城市间漂泊、相遇的爱情故事。里面有男女主人公在移民城市里颠波流离的爱情,对梦想的追寻等等,有欢笑,也有泪水和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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