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席慕容说:“记忆是无花的蔷薇,永远不会败落。”而我觉得回忆是一枚橄榄,是一段段不可抓住的仓促时光。
据说,当人一旦开始回忆,很多东西就已经变了模样,但儿时的零星片段却总是如此清晰。
那时灯泡一般都不带灯罩,昏黄柔润,罩有一圈神秘的光晕,抹掉黑暗中的众多细节,突出某个高光点,细小的飞虫争先恐后往灯玻璃上撞。
那时的房檐吸附过多的雨水,由白变黑,天空弯下来,被无数枝头染绿,蜜蜂牵动着阳光,嗡嗡作响,我奔跑中的影子,如抓不到线头的风筝。春风撕开了一个接一个的粉红桃花蕾,抠出树干中藏了一个寒冬的嫩芽,自此它迎风生长,匆匆奔赴一个郁翠葱茏的炽夏。
但最令我怀念的还是记忆中的味道,任岁月流转,那些在某个时刻,尝过的普通味道,一直潜伏在心里的某个角落,它会在某个瞬间翻涌而出,弥漫心头,侵染每个味蕾。
只有走进农家的厨房,才能见到这样的灶头:用砖块砌成的灶台,灶膛和烟囱连成一体,灶洞柴火熊熊,灶锅内发出滋滋的声响,老灶头的烟火味,是城市里再先进的煤气灶都烧不出来的,只有古老和淳朴的方式,才能制造出那样丰腴完美的口感和味道,也只有吃过老灶头煮的家常菜,才会明白母亲的厨艺妙处,其实不比城市餐馆里的大厨逊色。而外面那些山珍海味也不比记忆中的土豆丝,红烧肉和蛋炒饭来得酣畅淋漓。
记忆中大人事情多,于是灶头边总会出现小小的我在烧火的身影,端坐在小板凳上,一手往灶膛里添柴枝,一手捧着小人书,看的津津有味。冬天尤其喜欢坐到灶头边烧火,红彤彤的火焰不仅烧热锅子,还映红了脸颊,浑身都暖洋洋的。系着围裙的母亲站在旁边掌勺,翻炒着锅里的菜肴,我趁她不注意,也拿火钳给灶膛炭火堆里藏着的番薯芋头或者板栗翻个身,往往这个时候对灶膛里的香味,比锅里的还要期待。
俗话说,民以食为天,食以炊为先。这些年农家的土灶头越来越少了,人们拆了旧屋建起新房。老灶头也换成新式的煤气灶台,厨房变得宽敞清爽,只是做出来的饭菜总觉得少了那一点烟火味道。
城市鳞次栉比的餐馆,奇迹般的为我们孕育了一个丰富的美食江湖。但在我的心里,始终觉得亲临老灶头,添一把柴火,看一眼在大锅里翻滚的菜肴,才是最动感,最激动人心的亲切诱惑,才能唤醒心底最深处的情感。
日本的《深夜食堂》,似乎也在唤醒着人们内心柔软香甜的味蕾记忆。午夜的新宿小巷,时间在老挂钟上变得缓慢,让貌似平凡的食客,把人生的异香在这其中缓缓散开,在夜色的掩护下,白日的浮躁与伪装渐渐褪去。人们讲述着自己的故事,人生不就是应该偶尔停下来回想吗?走的太快,灵魂会跟不上。就像剧中的黄油拌饭,让那一小块油在热热的米饭上慢慢融化,再浇上几滴酱油,艰难的人生便在这一刻,变得温柔。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因着经历,所有的灿烂繁华,最终都会回归回归简单与平淡,我们都在一点点的从过去中抽离出来。走在路上,我看到镀金门框上自己变形的脸,玻璃橱窗里的重重人影,无数只脚踏扁的烟头,一张糖纸沿着马路起落,自行车辐条上的阳光,以及公共汽车一闪一闪的尾灯……

时过境迁,月色已不是当年的月色。回忆是一枚青涩的橄榄,苦中带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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