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可乐
一
汶川天灾,整整十载!
这场大灾难,改变了很多人的人生,也包括我。悠悠岁月,许多往事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因为记忆是如此深刻。
我是四川绵阳涪城区人,至今我的身份证都还是2008年所发的信息,尽管我在外地上学,在广东做公务员,单枪匹马闯过上海,现在又漂泊到北京,虽辗转多地,可身份证和户口永远在家乡。即便它给我在外生活带来诸多不便,但我始终要它提醒我——我是绵阳人。这个身份信息不仅提醒我我从何处而来,更时刻告诫自己,在这茫茫人世,一定要知道什么叫珍惜。
地震之中,许多人的生命嘎然而至。劫后余生又没能忍住相思之苦的很多人,在这个尘世中苟且几年后有人也选择了追随他们的亲人而去。
地震时家乡所辖的北川县城,近乎一半人都被掩埋在了废墟之下,也就是说有大面积成批成量的家庭由此破碎。而这种破碎与裂痕,老天爷连没给任何修补的余地。就像小说《余震》里写的:“没了,你才知道什么叫没了”!
二
2008年5月12日那个被历史永远铭记的午后,我在大学课堂上课,课程是之前我非常不感冒的《心理学基础》,当时给我上课的老师叫徐小风,是一个心理学博士,如今的我只记得大学导师和这位老师了。但是这一天之后,我开始认真的学习和研究这门学科。因为接下来一学期的课程,他开始逐渐穿插给我们讲“创伤性心理治疗”,也说了很多他的同学和同行付灾区帮助孩子们进行心理治疗的案子。
当时我主编了一个小期刊,发行的范围虽然不大,但是同学们都挺喜欢看,地震之后的那段时间,我作为主编又是绵阳人,发现自己除了写“死者安息,生者坚强”之类的句子,我对这场灾难无能到让自己羞愧难当。
而心理学,让我第一次感知到知识对人的作用。于是当学校当绝大多数同学朝法学路子上走去的时候,我选择了另外一条路,最后考研的方向也是心理学。时至今日,我逃离体制在互联网公司谋生,所依靠基本方法和知识背景都来自这个学科。
自那以后,每一次有学习的机会,我再不敢怠任何与心理学有关的事情,因为我得到的机会太珍贵了,2000多公里之外的求学机会,不仅让我躲过了地震,也让我不再恐惧再次陷入那种无能为力的惶恐之中。
三
2008年的夏天,我回到家乡,面对的是 劫后余生的绵阳和绵阳人。我第一个女朋友刚刚从绵中毕业,她从临时安置的地震棚里爬出来和我相见,随后陪我走过了6年的岁月。
是她,让我体会到爱情的美好,也是她让我知道一个女生真正珍惜一个男生的样子。之所以在一起6年,因为我们很少吵架,也从不说离别和伤害对方的话。她一直是她们家族的骄傲,成绩优秀,乖巧活泼,而她总是给外人炫耀我微不足道的优点。我虽然记不得她具体的样子了,但是我永远记得她从地震棚里灰头土脸爬出来见我的场景。
后来是她家人强力反对,觉得门不当户不对,用尽力气才把我和她拆散。在最我孤立无援时,她说了一席绝情与残酷之语,于是我们就至今没有再见过面。
我知道她在父母和我之间的纠结与困难,所以最后把所有东西最后都留给了她,一个人独自逃离去了上海。她让我怨恨了足足五年,可后来遇到的女生动不动就把分手挂在嘴边,稍不如意就“黑名单”“玩消失”等十分轻贱相遇和离别的行为比,没有现实的理由不释怀了。
至此之后,我对女孩子标准放得无比之宽,可以虚荣,可以矫情,可以胡闹,可以没学识,可以不漂亮,可以攀比,可以懒惰,但是只有一条——如果轻易就说出离别,不管是谁,我不会再抱半点希望。
并不是地震教会了我珍惜,而是人们面对真正的“失去”,那种一生的余恨让我明白了珍惜的含义——千万不要轻易离别——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
四
柴静在采访台湾老兵高秉涵的时,写了一篇文章叫《没有深夜里痛哭的人,不足以谈人生》。当时战乱,13岁的高秉涵,母亲送他上船去南京上学。母亲给他兜里怀里塞了20个袁大头(银元),外婆给他塞了一个刚刚熟的石榴。离别的时,败兵潮滚滚而至,把他卷入了人流,而作为小孩子的他,看到熟得裂开的石榴,忍不住低头啃了一口,同学使劲推了他一把:“你妈喊你”。当他扭头回望时,车子已经拐弯,他妈妈再也看不见了。后来他和这些士兵到了台湾,自此一生,再也没见过母亲。
他77岁时对柴静说:“我这一辈子都再也不吃石榴了”。
在震中映秀镇,一个人救起十多个人平民英雄的杨云青。2008年5月12日,他去镇上的保险公司办事,路上遇到自己的妻子袁秀芳,可是两个人却没有说话和打招呼。而他刚进保险公司,地震就来了,大地开始魔鬼般地抽搐,他跑了出去。震后的十年,他无数次说起:“那天街上碰到,我俩没说话,如果说了话稍微站一会儿,可能会躲过一劫”。可是再次见到他妻子是三天后,他在渔子溪遇难者公墓见到妻子袁秀芳,已经是一个尸袋了,脚朝下,头朝上,他把她摆正之后,磕了3个头。地震中杨云青家10多口人遇难,而他因为开吊机技术好,救起了十多个人。但他的妻子永远不在了。
诸如此类的永别,在地震中太多了。北川的宣传部长冯翔,地震中儿子去世,他虽然坚持抗震救灾,在忍受了一年多对儿子的相思之苦,2009年4月他用一根白菱送自己去见了自己的孩子。去世前他写下两篇博客,其中一篇是“八个假如.....”。像冯翔选择结束自己生命的人,在震后的北川接二连三的发生,从医院四楼跳下的年轻干部魏宏,北川农委主任董玉飞等等。
五
早上起来看到QQ空间一个阿姨的动态,深深为之动容。这位阿姨是妈妈的朋友,在绵阳生活,业余生活最大的爱好就是给我张罗相亲,给外人介绍我的第一句都是:“可乐这个孩子有才,能干,有想法,还特别知道珍惜人”。虽然她介绍的女生,我一个都没见,但是我喜欢和这位阿姨聊天,就加了她QQ,因为她身上有一种平凡之中能轻松收放的从容和淡定。我想她心底可能永远住着一份爱吧。
震后余生,苟且偷安!汶川地震改变了我很多,在此之前,我的善恶观念比较模糊。面对如此庞大的废墟,我开始渐渐明白:“人无论如何,都要坚持心底坚持善意,即便你被这个世界和薄凉人性误伤,但也千万不要轻易和爱你的人说别离!”
刀枪伤身,言语伤心,一句恶毒的“离别”足以让他人绝望,当你意识到自己的狭隘和冷漠时,可能老天爷不会给你道歉的机会。如果你天性并非薄凉,这种深层的内疚,会如鬼魂般纠缠你一辈子,让你余生的每一天心灵都得不到安宁,每个无梦相扰的夜都会泛起愧疚与自责。
十年前这场地震,让我看清楚了自己穷酸,我拥有的东西太少了,丢不起。
而那些轻易就能丢掉别人的人,都是比较“富裕”的人,他们享受了太多虚幻而不真实的爱,他们经常轻易就丢掉身边真正爱她们的人。而如今这种“富裕”人实在太多了,这些年来,我也拒绝让她们走进我的生活。虽然一个人,但是比起冷热交替之后的失望,孤独这种感觉其实更踏实。
劫后十年,余生且长亦且短,不知道人们是否还因为琐碎的庸常生活细节,继续和身边最亲密的人彼此冷漠和斗气。也不知道你们是否真正学会了珍惜。
如是,便是震后余生的我和我的生活。
2018年5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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