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南兮
从加德满都泰美尔区打的到达特里布万国际机场,是早上9点,而我的飞机是下午15:20,意味着我要在机场等6个小时。而这6个小时,足够我去一趟杜巴广场。于是,我坐在候机大厅的椅子上,然后问我自己,我这是怎么了?
原本计划是还要在尼泊尔停留至少一个礼拜的,签证办的是30天,而我在尼泊尔的13天里,除了在加德满都4天,其他时间都是在博卡拉和爬山,巴德岗、蓝毗尼、奇特旺,我都还没有去,我身上的尼比都还没有换回人民币,然后我就在机场了。
我回想自己的行为,是很反常。凌晨3点的时候,听到外面的鸽子在叫,很凄惨的在叫,以至于我以为是乌鸦。凌晨四五点的时候,又听到狗成片成片的在叫。六七点的时候,窗外的工地已经开始施工。几乎,整个晚上我都没有睡,我突然就很想回家。可能是因为出来旅行第44天了,我累了。
每次醒来的时候,我就在查询第二天的回国机票,然后拿着手机在犹豫,接着迷迷糊糊的又睡了。回国的机票都很贵,我所在城市也没有直达的飞机,所以一直考虑的回国路线都是陆路坐车到樟木口岸,然后从樟木回西藏,再一路从西北到东南。
第二天,七点半起床,没有刷牙洗脸就出门去吃了一碗白粥,回来用了不到十分钟收拾行李,下楼,打的,在去机场的路上,定了回家的机票。因为忙着订票,甚至没有来得及多看一眼加德满都的样子。
好像身体里有两股力量在互相争斗一样,一个在忙着订票一心想要回家,另外一个还想着留下来看看这个神秘的国度。到了机场2个小时之后,我才恍然大悟,反常的不只是我,而是整个尼泊尔。
是的,尼泊尔80年一遇的8.1级大地震,我遇上了。当地时间,11点55分。
地震发生的时候,我在候机大厅的椅子上,刚从洗手间洗漱回来,正在抹脸霜。突然,前面的一整排柜台都黑掉了,停电了。因为尼泊尔经常会断电,所以我没有在意。然后,接着,地板开始晃动,我以为是飞机降落造成的,所以我也没有在意。可是,当地板持续晃动,所有人都开始往外冲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是发生了什么。
我抓起随身包,也开始往外冲,还摔了一跤。到了候机楼外面,满满的都是惊魂未定的人群,我才意识到,是地震了。第一次经历地震,只身一人,在国外。那个时候,好希望,人群中有我熟悉的身影。我脚下的土地,裂开了一条缝,我的背包和脚就踩在那条缝上面。余震时不时就会袭来,我蹲在地上,祈祷不会有事的。
我有过害怕,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内心很坚定,不会有事的,所以根本就没有想过如果我死了怎么办,如果我死了我还有什么事情没有来得及做,完全就没有想这些问题。因为机场可以说,是最最安全的地方了。地震发生的时候,我没有在山上,没有在路上,没有在车上,没有在滑翔,没有在漂流,也没有在市区,机场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好像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引导我,甚至是在以一种与自我斗争的方式,将我推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越来越多的人,从市区聚集到机场。来机场的路,已经中断,都是走路来的,将近两个小时的路程。从他们的描述中,我可以想象加德满都市区的惨状。道路中断,地面裂开,电线杆子横在路中,房屋倒塌一片,哭喊声不断,动物逃窜,人们惊慌失措......
我坐在马路牙子上,抬头仰望天空,是灰色的,而转过身去,背面的天空,是蓝色的。我闭上眼睛,这是我这场旅行中最难忘最深刻的一天。我很清楚的知道,我肯定会安全回国,所以我很镇定,我也没有哭。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等待航班。
因为加德满都机场只有一条跑道,所以飞机要进来,就要先等飞机先出去。我已经做好了要在机场过夜的心理准备了,把最厚的衣服都穿在了身上。每当有飞机起飞或者降落的时候,所有人就会欢呼鼓掌,从来没有这么期待飞机的声音。起飞,代表着有一拨人安全的撤离了;降落,代表着又会有一拨人即将安全的撤离。那是生命在呼吸。
尼泊尔把幸运给了我。我安全的回国了。飞机起飞之前,再次经历余震。坐在机舱内,我看着窗外,又开始下雨了。我只能默默的祈求,在尼泊尔的所有人能够安全地活下去。回家之后的好几天,只要站定,就会觉得地板在晃动。一闭上眼睛,以为自己还在尼泊尔,醒来要恍惚很久才能确定自己身在何处。
这个神秘的国度,我还没有来得及了解,就已经逃离了。我知道我还会再去的,肯定还会再去的。ABC没有走完,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还有很多的遗憾。尽管世遗毁了那么多,但尼泊尔人民的信仰和慈悲都还在。
在灾难面前,他们也依旧如此。当时,我身上只有200尼比,我需要用50尼比来买一瓶水,所以只有150尼比可以用来买食物。机场小卖部一条饼干标价本来就是200尼比,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不但没有哄抬物价,反而没有犹豫的就以150尼比卖给了我。
这是一个全民信仰的国度,虽然我没有什么宗教信仰,但我相信因果。一路走来,我真的很幸运!真好,我还活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初稿写于2015年5月26日星期二By南兮
终稿完善2020年3月25日星期三 By南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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