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唐弢在他回忆鲁迅先生的文章《琐忆》里记载了鲁迅说过的一段话——“进化论牵制过我,但也有过帮助。那个时候,它使我相信进步,相信未来,要求变革和战斗。这一点终归是好的。人的思想很复杂,要不然……你看,现在不是还有猴子吗?嗯,还有虫豸。我懂得青年也会变猴子,变虫豸,这是后来的事情。”现实给鲁迅扎扎实实地上了一课,纠正了他对进化论的认知,使得他认识到了这个社会的复杂性。
人们更愿意相信一代更比一代强,但事实上并非如此。我有个远房的叔叔,八十岁了吧,但是我和他交谈,没有一点隔阂,他思路清晰,思维敏捷,思想甚至比我还要超前。他生活在农村,对于国家正在实施的乡村振兴战略有非常深入的思考和富有前瞻性的建议。你不和他面对面,只听声音,误以为你在和一个求真务实又高瞻远瞩的五六十岁的农业专家谈话。相反,我有一个堂兄,六十出头吧,你和他说一句话就不想再说第二句话,因为他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生活在二十年前的人。他还很固执,要和他沟通非常困难。
一个人是否年轻,与年龄无关。有的人十八岁就死了,八十岁才埋。你要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身边真有这样的人。单位里每年都有新同事加入,这些新同事的一个共同特点是年轻,学历高。但是你不要以为他们的知识结构就新,思想就新,就有活力,就代表了单位的发展方向。其实不然。他们中不少人的思想还停留在因循守旧、患得患失、亦步亦趋的明哲保身模式。有人说这是年轻一代的高情商,要我说,这充其量算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跟这个火热巨变的新时代格格不入,跟试错、创新、开放、发展不合拍。从他们身上根本看不到一丁点儿的希望,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朝气和冲劲儿。
网络大咖周春雷讲过他小时候经历过的一件事。小时候村里有白事,他爸就带他去吃席开荤,他和小伙伴们在灵棚内外来回穿梭、嬉戏打闹且并不感到害怕。唯一让他感到恐惧的是摆着的几对小纸人,一米多高,红脸蛋,红嘴唇,张着手臂笑逐颜开随风飘摇,让人不寒而栗。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会害怕。后来想明白了,因为纸人有人的形状,却没有灵魂。没有灵魂的东西是可怕的。但是我们又不能说那些披着光鲜外衣的年轻同事没有灵魂,只是他们的认知里有着明显的偏执和缺陷。
诺奖得主、经济学家阿玛蒂亚森说:考察一个人的判断力,主要考察他信息来源的多样性。有无数的可怜人,长期生活在单一的信息里,而且是一种完全被扭曲的、颠倒的信息。这是导致人们愚昧、自信又不自知的最大原因。而现实生活中,有太多的人满足于单一的信息来源,满足于外界的单向投喂,轻易上交思考的权利,失去质疑、辨识和判断的能力,随波逐流,最终在滚滚洪流中泯灭自我。
哈佛大学教授凯斯提出了一个著名概念——信息茧房:一个人如果只关注自己选择的领域,只关注某一种信息源,只关注使自己愉悦的东西,久而久之,便会像蚕一样,将自己桎梏于自我编织的茧房之中,从而丧失全面客观看待事物的能力。这样的人没有了自我审视,缺少包容和共情,无视世界的多元和繁复,无视基本的事实和常识,绝难否定自己先前错误的认知,最终会活成一个空心人,不唯被自己所厌弃,也会被时代所抛弃。一个人没有开放进取的心态,即便是十八岁,也不如有些人的八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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