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崩印迹之冰湖

作者: 豆豆的游记 | 来源:发表于2020-11-01 11:51 被阅读0次
    文/豆豆

          我常发现我的记忆力不太好,才过去没几天的事情,就会忘得一干二净。有时又发现我的记忆超强,比如某某好些年前说我丑,我便记恨到现在。所以我想,大概不是我的记忆力不行,是我懒得去记忆吧。

          雨崩冰湖篇,原本我想了三个开头,想具体地说说我们是怎样开始,怎样到冰湖的。是从前一夜里在天花板上“咚咚、咚咚”挖墙的山鼠开始,还是从来自雪山“哗啦啦”流淌的雨崩河开始?是从那一片结着累累硕果但果实酸涩到脸都变形的沙棘林开始,还是从走在软绵绵的骡子走过的森林野路开始?每当写到一半,我就写不下去了,大脑一片空白,好像后面的记忆都消失了。我猜,我是忘记了从哪里开始。

          简而言之,从雨崩走到冰湖,那条路线并没有什么难度,因为已经有成千上万人和成千上万只骡子走过,茂密的森林被硬生生踩出一条路。“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这句话真是用在哪里都行得通呢!总之,现在的雨崩徒步已经很成熟,有一点点运动经验的人都可权当秋游去走。我也听很早之前就去雨崩徒步过的驴友说,那时候的条件相当艰苦,走的路简直需要自己拿砍柴刀开辟,还需要自己背帐篷,连个像样的厕所都没有,晚上又冷又潮,捧着泡面瑟瑟发抖。后来雨崩徒步的人多了,周边产业也带动起来,客栈、餐厅这种最基本的商业模式运转起来,到后来有一条山路可以通车,雨崩徒步渐渐的失去了最原始的味道,在他们眼里渐渐变得无聊。我听着,觉得既可惜,又幸运。可惜我没有在雨崩最原始的时候就遇见它,幸运我在它还没有被过度开发的时候就遇见它。

    图片来自@豆豆

          也许是徒步的过程稍显轻松,我有闲心去记得路上的每一个元素,却又说不出它们除了是它们本来的样子,还有什么特殊。我唯印象深刻的,是在距离山顶两百米处因海拔升高而出现的难受的喘息,还有躺在冰湖边安心晒太阳的段暂时光。

          去冰湖的整段路上,我是紧紧跟着那对将要去登哈巴雪山的夫妇身后的,期间也与一些体力好的散客为伴,比如一位友善的“独行侠”妹子,还有两位平时爱跑马拉松的姐姐,因为我们在路上不常停歇,所以与其他队友很快拉开了距离。

          沿着山路爬上陡坡,到海拔3560米处,突然出现一片地势平坦的杉树林,视野开阔,旁边竖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梅朵崩顶:鲜花坝,相传这里是卡瓦格博神的锅庄舞场。”“梅朵崩顶”有藏文、中文、英文翻译,而后面传说那句话却没有藏文,我在网络上也查不到这个传说的具体细节,细想来也蹊跷。不过暂且当它是真的,想到庄严的卡瓦格博神幻化成人形,而这人形在我脑海中应当有着宽厚的胸膛,树桩一样粗的手臂,黝黑的肌肤,浓密漆黑的长发,最好再加上一些保留神秘感的络腮胡,有着这一形象的山神在山野中跳舞就觉得不可思议又萌趣横生。

    图片来自@豆豆

          听闻,在原始宗教信仰中,人们通过跳锅庄舞把祈求、祝愿传给神灵,还可得到神灵的感召和庇佑,因此跳锅庄舞即为原始先民在祭祀神灵时与神灵沟通的方式。所以说不定,卡瓦格博神真是他们的舞蹈艺术启蒙者呢!很难说卡瓦格博神一定是一位彪悍大叔的形象,更有可能,他是一位风度翩翩、神明爽俊、气宇不凡的舞蹈艺术家呢!看看现在的卡瓦格博峰,那刀锋似的山沿不就像少年轮廓分明的下颚角么?想着想着,我突然笑了,笑我自己居然不知天高地厚,在想象神的形象。人的形象,是按着各自的功能搭建肢体,呈现最巧妙的联结关系。而神的形象,在凡人脑袋中实在是太模糊了。神的形象,不是光有血和生命就足够,还需要具备源头、能力、复原、保护、灵、痛、终等等条件,缺乏其一,则化为灰烬。又有可能,神的形象是那么极限,简单,就像人体,像老鹰,像树木,神可化作万物。万物皆可为神。

          一阵刺眼,一道强烈的阳光从树林高处射下来,像箭一样,我本能地低下头,闭上了眼睛。感觉自己恍惚了好久,好像刚去过一个很远或者很长久的空间,去与神对话,但是是过了一秒?一分钟?还是一小时?我已不记得了。

          翻越垭口,跟随一只白色的骡子到达笑农大本营,与牧场的牦牛一起共进午餐。不同的是,它们吃的是由雪水灌溉长大的新鲜的牧草,而我吃的是来自内蒙古的包装牛肉干。看它们低着头,厚厚的舌头卷起一把青草,放进嘴巴里,“吧唧吧唧”享受的样子,我也好想来上一口。不!不是吃草,当然是热腾腾的牦牛肉火锅了!

    图片来自@豆豆

          稍坐片刻,走过一片荆棘丛,流水潺潺,在秋山淡水间向着最后一个山顶进发。脚步并没有变慢,但是身体早已渗出汗液,没有多余的力气与赶骡子的藏民边走边聊,再后来,走一段就得歇一歇,大口大口地喘气,待呼吸稍平稳后,又向上攀爬,到最后,一起走的那位大哥说他妻子和我的嘴唇都有点发紫了,于是大哥放慢了脚步。就我自己而言,爬山变得越来越吃力,倒不是脚上肌肉的问题,而是上半身,需要花费更多的力气去大口呼吸,如果不那样做,脑袋里会放空,然后晕眩,最后嗡嗡响,好像有一千只蚂蚁在脑袋上爬行。虽然我一直控制着自己的节奏,不加速也不减慢,但是胸腔里的氧气好像从某个我看不见的洞漏出去一样。“就快到山顶了,再坚持一下!”这句话我不知道对自己说了几次,可能每隔五米,也可能每隔一米就说一次,但是预示终点的那块蓝牌子一直像只高傲的山鹰一样,站在山岗一动不动,俯视着我。最后我终于承认:“我快走不动了。”“豆豆,把你的包给我。”沉沉的脑袋上空传来声音。我一抬头,只见大哥在我前面伸出手。我不好意思,逞强说背的动,包不重,但大哥还是坚持要帮我拿包。虽然我的背包真的不重,但在放下包的那一刻,我仿佛卸下千斤重担,身体就像充上了电,一大步一大步地走上石阶。内心更是对大哥的绅士、帮助充满感激。

          真正走起来,真的没有多远的距离,大概不到十分钟,便到了山顶。我已缓过来,马上从大哥那里接回我的背包。原来不止身体有极限,思想也有极限。当你完完全全不相信自己的时候,你的身体就更不相信你了。而别人雪中送炭似的帮助,或许就是你继续下去的理由。勿以善小而不为,古人的智者是多么简单而又真实啊。

    图片来自@豆豆

          雨崩冰湖,是一个被冰川、峭壁和山梁包围住的碧绿海子。山梁一侧也就是我们徒步翻越的地方,高山草甸,苍茫茫的一片暗黄色,在阳光下静静守护着。冰川上千百年的积雪融化成雪水,沿着几乎垂直的峭壁流淌下来,那一道道从天而降的花白的流水,像是藏民手中洁白的哈达,吉祥、圣洁;又像是从母羊、牦牛涨大的乳房里挤出的汁液,流下来,汇聚成一滩湖水,养育着雪山下的的万事万物。

          不知是否因为天气特别好,阳光特别明媚的缘故,湖面太过于平静,静得像一面镜子,没有一丝波澜。我努力想从湖面上看出一些白云、雪山的倒影,可怎么也看不见。冰湖像一个隐藏在碧绿幕布后面的黑洞,吞噬了一切。这一想法使冰湖看上去那么神秘莫测,让人惶恐不安。也就是在今年九月份的时候,有两位驴友因为太靠近冰川,被突然崩塌的冰盖砸中,不幸遇难。他们的身体还来不及反抗,就被吞噬了,脆弱得像水中的倒影,一碰就碎。每一年都有驴友因为各种原因造成伤亡,最不幸的就是那些永远留在自己喜爱的徒步路上的遇难者,还有他们的家人、朋友。所以我们在探索大自然的时候,一定要格外注意,禁止做一切可能发生意外的事情,你的大胆并不能保全你的性命,只有小心翼翼,还有对大自然的敬畏心才可以让你快乐到来,平安离开。上山之前,我们的领队阿俊就再三强调,不要靠近冰川,所以我们没有一个人绕过冰湖走到冰川下面,都只是在较安全的湖的一侧观赏。我们像乖孩子一样轮流与冰湖合影,然后在风和日丽的午后,在湖边,挑选石头慢慢垒起一座座小山似的玛尼堆。这一块石头代表着健康,那一块石头代表理想,还有一块石头代表快乐,再来一块石头代表财富……我们都是有着许多贪婪愿望的凡夫俗子,我们将愿望寄托于一块块石头,于是石头富有了一条条生命。可能就是因为承载着太多生命,冰湖才显得特别庄重、严肃。冰湖边的玛尼堆,无不是在警示一些得意忘形的人们,要对自然心存敬畏!

    图片来自@豆豆

          也许真的有些疲惫了,我脱掉登山鞋,“大”字形躺在湖边的石滩上,闭上眼睛,想象自己在海边晒日光浴。阳光洒下一些碎钻,我紧闭的两片眼皮子变得越来越薄,泛着红色的亮光,过一会儿,红光里出现漩涡,一个、两个,然后是千千万万个,由大变小,从近到远,周围的声音也变成蜜蜂一般的嗡嗡声,直到我昏昏欲睡。过了一段时间,我感觉自己像饮了红酒一样微醺,两颊变得红润,喉咙有些干涉,这时候,皮肤感受到一阵清凉。睁开眼睛,发现在雪山的最高处,洁白的冰雪像浓雾一样升腾而起,下面的雪堆有些滑动,那边缘向下滑得越来越慢,最后终于静止了。也许是我们的突然造访打扰了雪山,吵醒了沉睡的冰湖,此地风景虽好,却不宜久留。于是我们拾掇拾掇,恋恋不舍得离开了。

          我们返回雨崩村的时候,即欢心又放松,沿途见到各色各样的野蘑菇。那些蘑菇,有的细长挺拔,亭亭玉立,像撑着伞的小姑娘,有的全身暗红,菌伞带粉,一看就像会巫术的恶婆婆,还有的粗壮结实,香气宜人,不知是否是引人误食的毒玫瑰。那些蘑菇,隐士一般躲藏在绿茸茸的苔藓里,有的在树边,有的在石缝。我一时兴起,当起采蘑菇的小姑娘,但是却没那胆子去吃它们,我可不想增加因为误食毒蘑菇而出现奇奇怪怪幻觉的经历。不过更有意义的,倒是发现蘑菇,采蘑菇的过程呀!

    图片来自@豆豆

          晚饭过后,大家围在一张大圆桌前,各来一桶藏药泡脚,洗去一天的风尘。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也围着火炉,围着茶几在泡脚,这一下可把老板给忙坏了。“老板!加水!”“老板!水凉了!”“老板!我也要加水!”喊着要加热水的声音此起彼伏,见老板那焦头烂额,东奔西跑,一时忙不过来的样子,大家都无情地哈哈大笑。老板扔下水壶,假装生气地说:“我不来伺候了!”这一来,便使我们的笑声更加快乐,更加豪放了。阵阵爽朗的笑声穿透屋顶,伴着繁星,伴着皓月,在雨崩的夜里飘飘荡荡。

    最爱的动物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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