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的日本小说,特别是上个世纪的日本文学都有着日本民族独有的虚无与淡淡的悲哀之美。这本川端康成的小说也不例外,甚至可以说这本小说是日本文化的代表。
整篇小说都有一种虚无与悲哀美,让人惆怅,但惆怅之中又有一丝火热,忍不住让人怦然心动。但心动之后,又感觉徒劳,生出不如不动的物之哀伤。
川端康成1899年6月14日-1972年4月16日川端康成的作品给人一种唯美,孤寂的感觉。《雪国》以舞蹈研究者岛村、艺伎驹子和美丽的少女叶子之间的感情纠葛。为我们展现了一种唯美、哀怨、冷艳的世界。《雪国》全文朦胧中展示的事件,创造出虚幻的美,超越现实的美。
小说的开头很简洁:
穿过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一夜的火车,抵达到了一个天地:寂静,虚幻,洁白被虚无的黑暗吞噬。
小说所用的句子都很简洁,营造出了一种虚幻的感觉:大雪,寂静,列车,提灯,穿梭黑夜,水蒸气,玻璃上女人的眼睛。轻轻吸气,轻轻吐出,好像生怕惊扰了什么一样。
值得注意的是,川端康成喜欢用镜子的意象来描述:倒映出既虚幻又真实的世界。
川端康成的笔触细腻冷艳,记忆深刻的是他所写到的唯美雪景,虚无、洁净,带来满是哀愁的凉意。
徒劳与虚无
驹子始终在追求一种“正正经经的生活”她纯净,率真,热情,一丝妩媚和一丝野性,还有自卑,羞涩,时而像女人,时而像个女孩,在爱与不爱之间冲突,一个很真实的女性塑造。
“我不是为谁才去当艺妓,可是该帮忙的时候还是要帮忙嘛”。
一个女人面对压力时,内心就会渴望纯真的爱情。当她感觉岛村没有把她看作艺妓时,便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感情全部都倾泻在他的身上。但她错了,因为在岛村眼中,不仅爱情,连整个人生。
小说中出现频率很高的一个词语是“徒劳”。在岛村心里,一切不过是徒劳罢了。叶子的声音“美得近乎悲戚”,让人心里漫过凄美又伤感的情绪。这种伤感一直存在,伴随着我读完整部小说。
“她到底还是当艺妓了么?”岛村一惊,心中该是浓得化不开的伤心吧?然而这伤心是徒劳的,他本就没有资格对她感觉失望。他和她的缘分就像雪花一般,晶莹剔透,而后融化消失。
他明知对于这女子来说不会是徒劳的,却劈头给她一句“徒劳”。这样说过之后,反而觉得她的存在变得更加纯真了。
岛村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不辞劳苦地登上山来,可以认为这是一种典型的徒劳。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岛村对驹子的喜欢也演变成了一种同情,甚至对驹子的依恋产生了厌倦。
尽管驹子是爱他的,但他自己有一种空虚感,总把她的爱情看作是一种美的徒劳。他可怜驹子,也可怜自己。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驹子却把自己的爱情和希望全放在了他的身上。结果注定,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你快要回东京了,我要去看看车站。”
“眼睛冻得快要流出泪水来啦。”她脸颊发热,只有眼睛感到冰冷。岛村的眼睛也湿润了。他眨了眨眼,眸子里映满了银河。他抑制住晶莹欲滴的泪珠。“每晚都出现这样的银河吗?”
“你走后,我要正经过日子了。”驹子说。
叶子很美,但叶子的美,是悲凉的美,美的空灵,美的纯粹。她身上有一种神秘感,外貌美丽,纯洁,声音优美,空灵。而且全文中,对叶子所有的了解,都是来自于侧面描写,像一个虚幻纯洁神圣的梦一样,让人好奇,也让人陶醉。
黄昏的景色在镜后移动着。也就是说,镜面映现的虚像与镜后的实物在晃动,好像电影里的叠影一样。出场人物和背景没有任何联系。
而且人物是一种透明的幻象,景物则是在夜霭中的朦胧暗流,两者消融在一起,描绘出一个超脱人世的象征世界。特别是当山野里的灯火映照在姑娘的脸上时,那种无法形容的美,使岛村的心都几乎为之颤动。
叶子和驹子,算是同病相怜的人物,她和驹子的身世一样凄惨,为了生活,她们都被迫流落在污浊的环境中,也都在为了正常生活而努力。
但与驹子不同的是,叶子保持了纯洁的品性,更像一个理想化人物。
“叶子总在厨房里帮忙,从没赴宴陪过客”。叶子有睡前入浴,在浴池里唱歌的怪癖。
驹子是以治好行男的病为自己的目标,叶子则不愿同流合污,一心照料行男,沉浸在纯洁脆弱的爱情里。
相对驹子,叶子的美更多的是一种精神上和诗意上的美,是虚无的美。尽管她和驹子关系复杂,觉得驹子轻浮放荡,尽管驹子也觉得叶子是个醋缸。但她们作为同病相怜的人物,感情的深刻是难以言明的。
“是吗。”叶子悄悄地把脸背转过去,“驹姐是个好人,可是挺可怜的,请你好好待她。”她快嘴说了出来,末尾稍带点颤音。
这在《雪国》的创作动力里表现了出来,文中不断的深入,做了痛苦的表现,从男女之间的恋情出发来表现悲哀思想。
幻境与美感
叶子的美不逊色于驹子,但她们的美却全然不同。我觉得驹子的美代表的是实在的、肉体的一面,而叶子的美则更加虚幻,偏向于灵魂。
叶子的形象好像始终漂浮于空中。当你回想她的时候,你所能记起的只有火车车窗玻璃上与暮景重叠的眸子。那美到悲凉荡人心魄的嗓音,以及最后大火中坠落的脆弱身影。
如果说他看待驹子如同打量一个梦境,他对待叶子更是如此。
但前者是可以触碰可以沉溺的梦境,后者却是不可言说永远若即若离的梦境。雪国就是一个幻境,绝妙的存在,虚无即真实。
引用诺贝尔文学奖受奖词:“川端康成极为欣赏纤细的美,喜爱用那种笔端常带悲哀,兼具象征性的语言来表现自然界的生命和人的宿命。”
可有些朋友可能觉得《雪国》《湖》篇幅不长,但一遍看完不知所以然,因而得出除却文藻唯美之外,故事性欠缺之结论。
其实川端康成,写作《雪国》时,时年38岁,侵华战争全面爆发;
而《湖》这篇小说,写于1955年,时年56岁。由此看来,这本小说并不是青年人可以快速阅读的快餐文学,没有一定的社会阅历是不能明白川端康成表达的文学理念的。
三个人之间发生了情感纠葛,这情感浓冽得像一碗醉人的烈酒, 唯美又悲情,伴着雪花翩翩飞舞。初遇叶子,是在岛村第二次去见驹子的列车上。岛村在拼凑关于驹子的记忆时,被车窗玻璃上的叶子的映像吸引。叶子就坐在岛村的斜对面,她清纯又迷人。
岛村不好意思去直视,而是通过车窗静静欣赏。“当山野里的灯火映照在姑娘的脸上时,那种无法形容的美,使岛村的心都为之颤动……她的眼睛同灯光重叠的那一瞬间,就像夕阳的余晖里飞舞的夜光虫,妖艳而美丽”……第一次遇见,叶子在岛村心里留下了磨灭不去的身影。
如雪一般冰洁静美的叶子,她给人的感觉是冰冷的。她同驹子一样貌美如花,纯净自然。无论是她的出场背景,还是岛村的见到她时的瞬间反应,都是一个“美”字。与火一般热情的驹子不同,她的美如雪一样冰清圣洁,她不怎么说话,也很少笑。
她的内心洁净如冰雪世界一般,空净美好。书中鲜少有叶子与岛村的交集,但这并不妨碍叶子成为岛村精神上的爱恋。于岛村而言,叶子是眼睛里灯火闪烁的姑娘,而驹子则是凭着指头触感记住的女人。
初遇时,驹子还未当艺妓,她以青涩形象的出场并被叫来与岛村谈天。驹子的真挚和单纯,让岛村觉得她的“每个脚趾弯处都是很干净的”。只一次与岛村的接触,驹子对岛村的情愫便浓烈起来,两人命运从此有了交集。
驹子是这故事中唯一的暖色调,她的出现,改变了故事的节奏:嫩绿的群山中,驹子的脖颈淡淡映上一抹衫林的暗绿;白雪皑皑的清晨,镜中的白雪衬托出她红红的脸;还有与岛村相视后羞涩低头时绯红的双颊……都让人感觉温暖欣然。
驹子在相思和哀婉的背后是男性对于女性世界的独占,就像岛村游刃有余周旋在妻子和情人之间,而作为女人和卑微艺妓的她无法要求男人做什么,她只能收藏起思念和期待被动接受命运给与的一切。
岛村在驹子为生活而生活,为爱情而爱情这一女性悲哀的苦海里漂浮着。他的内心为苦涩浸泡,他倾心叶子,可望而不可即,美丽的叶子仿佛就是一种虚无的存在。这种虚无感与物哀相通。
川端康成把虚无世界把对世相的感动贯穿在人情世态上中,暗示人生徒劳。川端康成在自然中发现美的存在,进而创造文学之美。
雪国的夜空下一片白茫茫,飘飘而落的雪花,孤立的杉树,银白色的月光,都给人一种冬夜孤寂的感觉。浸透着主观情绪里流出的淡淡哀伤,爱与美是独立的。
在岛村眼前的世界,驹子和叶子,它们之间微妙的感情纠葛都像是他自己的一场梦境,因为是梦境,所以一切都很纯粹美好。
叶子在蚕房火灾中为救出孩子而献出生命的一段情节,悲怆而凄美。在岛村眼里,火灾竟充满诗意:地上洁白的雪景、天上灿烂的银河、天地之间火花飞舞,而叶子美丽的身躯从楼上飘然落下……待岛村站稳了脚跟,抬头望去“银河好像哗啦一声,向他的心坎上倾泻了下来”……
驹子大喊着叶子疯了,奋力跑过去把叶子抱在胸前,“仿佛抱着自己的牺牲和罪孽一样”。那一刻,驹子与叶子同时消失,小说到此戛然而止。
如果说叶子的死去毁灭了岛村心中的幻想,那驹子的虚无则让人觉得心疼。她注定不属于这悲凉的世界,她脸上的绯红会褪去,灵魂也会在冰冷中被吞噬。
很高兴与你相遇,更多精彩好文欢迎关注自媒体:无物永驻,多平台同名。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