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芙宜赶到白栀酒吧的时候，酒吧里外早就已经一片混乱。门口停了两辆警车，她心里一沉，知道这事大了。穿过围观的人群，她看见了酒吧里面的景象。
酒吧里，一个男人骂骂咧咧地拿毛巾捂着自己的额头，那里此时正流着血。不光如此，男人的脸上和手臂都挂了彩，狼狈不堪。吧台旁边，一个穿着红裙的女侍应生在低声啜泣，老板在她身旁焦虑地来回踱步。
随后她看见了容幸。
容幸的身边站着董承恩和万荷，大概都是刚刚赶过来的。对面是两个警察，正严肃地询问着。容幸的眼里没有恐惧和慌乱，反而满含怒火。她抱着双臂，一只手里还拎着半个碎掉的酒瓶子。
她跑进了酒吧，董承恩和万荷看见她，冲她招着手。容幸也看见了她，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紧张，把脸别了过去，仿佛是不想让林芙宜看见她现在的样子。
“总而言之，我们已经看过了现场的视频了，不管怎么说，还是请你们都跟我们一起回警局一趟，把详细的情况弄清楚。”警察大概是已经结束了基本的询问，“以及，容女士，我需要告诉你，你的行为并不能完全被判定为正当防卫。因为虽然你对刘先生的第一次打击是因为他的不轨行为，但你在第一次进行防卫之后又进行了多次泄愤式的攻击，并造成了伤害，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放心，我早就做好了。”容幸的脸上甚至带上了一丝笑意。
警察愣了愣，这个警察大概是新来的，对容幸的“前科”不太了解，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容幸的穿着打扮，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走吧。先去局里。”
林芙宜坐在警局审讯室外的椅子上，突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她不免笑了笑——刚不到一个月呢，她又坐在这里等容幸在里面受审了。
刚刚在来的路上，她已经听董承恩和万荷左一句右一句跟她说明白了大致的情况。她有些无奈，听上去，确实是容幸会干出来的事。这一个月断断续续接触下来，她已经发现容幸是个正义感很强，很讲义气，但又很冲动的人。她不会用法律手段解决问题，任何事情都喜欢用自己的方式去处理。
这一次，可能真要坐牢了吧…
容幸也是这么想的。因此，这一次坐在审讯室里的时候，她比上一次要稍微紧张了些。审讯室里的冷气还是那么足，这次她长了心眼，多拿了一件外套。
审问他的警察还是上次的那两个。看见两张熟面孔，容幸忍不住笑了。
“怎么的，你们警局是缺人手吗？需不需要我帮你们做个招聘？”
“少贫嘴。”两名警察中较为年长的那个皱了皱眉，正色道，“你这回可真得三进宫了，你自己也知道吧？”
“您就直说吧，多少天？”
“十五天拘留。”
“十五天？诶诶，不厚道啊。”容幸直接拍桌子站了起来，警察连忙把她按着肩膀又按下去，“同样是轻微伤，怎么上回那个姓林的混老头就只判了十天？”
“坐好！——人家是初犯，你是三进宫，能一样吗？”警察断喝。
“行吧，十五天就十五天，反正又不是没被关过十五天。”容幸的脸上恢复了满不在乎的表情，“我的事儿我就不关心了，不过我还是很想知道那个色鬼会被怎么判。你们应该也看见了当时在现场围观的群众拍下来的全程的视频。”
“这个你大可放心，那个人犯的是猥亵罪，有视频证据，虽然是个未遂犯，但是怎么说是在公众场合，怎么说也是按月量刑的。”
“那就好。”
容幸紧了紧身上的外套。
“那警官，什么时候开始执行拘留？最好尽快，我店里还有生意呢，少耽误一天是一天。”
容幸被两个警察带出去的时候，董承恩跟万荷立刻就跑了上来，在他耳边左问右问。这两个人了解她，知道拘留所是她第二个常驻居所，因此更多的是疑惑和担忧，而没有多少恐慌。
林芙宜坐着没动。容幸的目光越过董承恩和万荷看向林芙宜，她似乎有点被吓住了，看上去愣愣的，眼圈有点红。对上容幸的眼神，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出来。
“这回十五天加上前阵子我荒废的几天生意，耽误得不少。”容幸叮嘱道，“大董，老荷，辛苦你们了。以及——”
她扬声，为了让林芙宜听见。
“——如果你们有什么忙不过来的地方，也可以联系林芙宜。芙宜，麻烦你，这阵子也尽量帮帮忙吧。”
芙宜，她叫她芙宜。林芙宜记得她从来没听见过这个称呼。她感觉眼眶发热，轻轻点了点头。
“你放心。”
容幸笑了笑，想像往常一样用力挥挥手，却想到自己的手上已经戴了手铐。她只好用力地甩过了头，跟着两个警察走向她这十五天要去的地方。
林芙宜回到家里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凌晨。她事先给成春晓发了消息让她不用等自己，此时家里的灯关着，成春晓大概已经睡了。她按开客厅的灯，将衣服换下，疲惫地回到房间里。
回想认识容幸的这一个多月，真的是每一次见面都能给她带来“惊喜”。这个女孩太不按常理出牌，她承认，看见容幸被警察带走，她忍不住地觉得害怕。
但是，害怕的同时，她的内心深处竟然隐约有一些畅快。
——是的，上次经历了林家人闹事的事情之后，林芙宜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昔日中规中矩的世界观似乎正在崩塌。原来人可以用这么潇洒的方式解决问题，不用太在意后果…
她觉得这种三观好像不太“正”。但是，这样的态度实在太吸引人。
她想起容幸被带走时的眼神，那眼神一点也不紧张，反而有些轻松愉悦。她想起这已经是容幸第三次进拘留所。很有趣，明明容幸和她年龄相仿，她还在对待一切都小心谨慎甚至低声下气的时候，容幸却已经可以挥着棍子和酒瓶打向那些做了她看不顺眼的事的人了。
她有点羡慕容幸。
不过——她想，如果换成她，面对这种事情，大概会直接给警察打电话吧。她是个“良民”，一切事情都第一个想到走正规途径解决。
虽然做出那种出格的事情不太正确，但或许也不是不能一试？
总而言之…她看了看最近几天的排班表，明天开始连续三天她都是下午班，再接下来是连着三天的晚班。她心里已经盘算好了什么时候该去幸运小铺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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