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不允许有灵魂的人 ――袁雪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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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您说会回来的,怎么一去好几年,到现在连音讯都没有,您在异乡客地一切都好吗……”
这是我最后一次写信给爸爸了,可是我知道,这一次,他再也没法提起笔,为他亲爱的女儿回一封家书,叮嘱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因为爸爸已经走了,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那里的邮车哪怕是开上一辈子,也无法将信件送达。
窗外的雨打在空茫的大地上,四周一片漆黑,我想起爸爸去的那个地方,是不是也在下着雨呢?如果是的话,有没有人给他撑起一把伞,泡上一杯热茶呢?他的肺病准犯了,那里的郎中开出的药起作用吗?
我想起很多很多关于爸爸的事,可惜他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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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演员,我叫袁雪芬。
我生活的那个年代,演员是被轻看了的。那时候,演戏的不是艺术家,每一个人都知道他叫戏子,没有保障的戏子,谁都可以欺侮你,甚至造了种种谣言来攻击你,你若开口,他们就写书,写几篇莫名其妙的文章来破坏你;你若不开口,看的人还以为你是真的默认了。你若再开口,就会把你打入深渊大海,永世不得翻生。
不幸我是个女孩,更不幸,我还是个演员
许多人仗着日本鬼子的势力,凶狠强横,常常借了名义强迫我演戏 。我不答应,我的戏是唱给有节气的人听的,那些软骨头的人,他们不配听。
于是他们安了各种罪名来陷害我,所幸的是他们没有成功,我还好好的活着,还能活好多年。
只是这么折腾着,我的病更重了。妈妈劝着我回家养病,但我不情愿。我的祖父和父亲都有肺病,我因此视它为我家的传家之宝,不忍它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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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新越剧慢慢上路了,舞台、灯光、音响、服装……一切形式都是新的,观众们倒还接受,但演员们似乎难以适应。我试着一个个说服他们,终于他们都答应跟着我好好尝试。我不知最终结果会怎样。我真想,等到我的新越剧成功的时候再写信给爸爸。
这个世界不允许有灵魂的人,清白的人也总有人将她陷害。人说聪明遭天谴,为何我不聪明,也有人忌恨?
有时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也想想原因,我琢磨不透太多道理,我只知道,我的灵魂不但还活着,我还要用它来唤醒千千万万个灵魂,我不让它们堕落,让我们丢弃自己的祖国,自己的信仰。
我的父亲,他不在了,我感觉到自己的精神魄力失了一些,但得了更多。我有一万分沉痛想挨个和他说,但我知道他不爱听这些,他一定希望我振奋起来,像他生时那样顽强。他不要我的悼亡信,他宁愿听我向世界写出的宣言书,他要我告诉世界,我虽失了父亲,我的脊梁还在,我的骨气也还在。
所幸我是个女孩,还是个演戏的。我做了许多瞧不起演员的人都做不成的事,我要让他们看看,演员不是骨头里出软水的戏子,演员可以是顶天立地的丈夫,女演员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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