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岁月拥抱你

第1章 归国

跨过岁月拥抱你

“女士们，先生们，本次航班已经降落在高东机场，请您拿好行李准备下机，谢谢。”

广播一结束，机舱内像被闹铃叫醒似的，瞬间热闹了起来。

东渝市的黄昏，阳光伸着懒腰，赖着不愿回家。迎面吹来的风干燥带点余热，谁让东渝市的秋意来得总是晚些呢。

顾野走出舱门，来往匆匆的行人拉着行李箱，脚下生风，走得飞快。他随着人流，往接驳大巴的方向走去。

8年没回来了，东渝市的机场像是扩大了些，又好像什么都没变，于他而言终究是陌生了些。

顾野坐了10多个小时的飞机，好不容易舒缓过来的耳鸣，此刻又开始隐隐难受起来。

“迎接旅客的朋友请注意，由伦敦飞来的LC0805次航班，将于18点10分到达。”

蒋杰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指针刚好指向6点。幸好航班没有晚点，不然今晚8点的晚餐可得延后了。

背后传来谈话的声音，像是两个年轻的女孩在嘀咕些什么，音量不大，但对于耳力过人的蒋杰来说，足够听得清楚。

闻言，蒋杰把身子扳得更直了些，他双手插兜，浑身淡漠的气息瞬间浓烈起来，如烈酒般呛人。偌大的机场，人潮汹涌的热闹和他隔阂出两个世界，旁人融不进去。

“好帅呀，去要个微信？”林晓娅用手虚掩着嘴巴，靠近杜芸芸，轻声地说。她的眼睛也不得闲，不停地往蒋杰的身上瞧去。

“别了吧，一副生人莫近的高冷范，一看就不好搭话。”杜芸芸有些犹豫，她拉着林晓娅的手腕，生怕一不留意就让她跑了过去。

林晓娅从小到大做事就凭当下意愿，说好听点，是放荡不羁的性格，说难听点，就是人来疯。从小到大，杜芸芸跟着她不知道丢了多少回的脸，还老得替她收拾烂摊子，可这丫的就老不长记性，可把杜芸芸给整怕了。

“怂什么，问问又不会少块肉，大不了被拒绝了，也没什么好丢脸的，可别错过和帅哥的美好邂逅啊。”

“别了，万一被拒绝了，得多丢脸。你想想啊，距离产生美，离近了，不小心幻灭了，可没地方哭去。”

“我就不信邪，我去了啊，你到时候可别眼馋哟。”

林晓娅刚想挣脱杜芸芸的手，就看见眼前不远处的蒋杰不着痕迹地往前挪了一步，她当下想要调侃的心情顿时没了。强扭的瓜不甜，帅哥再帅，也不能霸王硬上弓。若不是你情我愿，那就没意思，她不稀罕。

“走走走，帅哥不看了，吃饭去。”林晓娅潇洒转过身，拉着行李箱，搭着杜芸芸的肩膀，往出口的方向走去。

“怎么就变卦了？你别怂呀，错过这村可没这店了啊。你赶紧上，我替你掩护。”对于林晓娅说风就是雨的脾性，杜芸芸早已见惯不怪，却极少看见她临阵退缩，杜芸芸觉得新奇的很，就忍不住想要逗趣她一番。

“帅哥再帅，也没吃饭重要啊，东渝市有多堵车，你又不是没见过。赶紧走，有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了。”

是的，东渝市的堵车堪称一绝，堵起来半个小时也不见挪一步，比起龟速更让人煎熬，再爆的脾气也硬生生地被磨没了。

“杰哥，你不舒服吗？上车后，你的状态一直不太好。”

王嫣然看着坐在驾驶位上的蒋杰，他握住方向盘的手不像往常那么有力，反而是轻轻地搭着，下颌线也不见往常的锋利，柔和得像午夜亮起的床头灯，让她窥见平日难得一见的柔软，此刻的蒋杰比往常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王嫣然回想一遍，从接机到上车这一路上的情形，也没挑出哪里出了状况，期间他俩也没和其他人接触过。接机时，蒋杰的神色还自若来着，怎么一上车就露出这副模样了呢？

相识7年了，王嫣然眼里的蒋杰是个极能藏得住心绪的人，几乎很难清晰感知到他的心绪波动。莫名的不安让王嫣然忍不住用余光偷偷打量蒋杰，急迫地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蒋杰不着痕迹地吸了口气，又吐了出来，他把烦乱的心绪暂时扔在一边，眼睛也恢复往日的清明，下颌线再次变得锋利，双手也有力地握住方向盘，声线如平日般沉稳：“没什么，你刚下飞机也累了，休息会，到了我叫醒你。”

“嗯，好。”王嫣然有点泄气，蒋杰不想说的话，就算打破砂锅问到底，也无法从他的嘴里撬出一个字，他的心思比海底针还要深。

王嫣然转头靠在躺椅上，看向车窗外头闪亮一片的车尾灯，心里突生几分惆怅。

有人说时间是良药，能帮助你看清很多人和事，这句话放在蒋杰的身上，怎么就不灵验了呢？

相识7年了，王嫣然仍是看不透蒋杰，她也不敢再往前一步，怕越过界后，恋人做不成，朋友的缘分也因此丢了。她赌不起，更不想赌，她想要的是稳妥、可持续、良性的关系发展。

顺其自然吧，心急只会乱了阵脚，7年都走过来了，也不差这点时间，多点耐心吧，终有一天会打动他的。被自己的阿Q精神抚慰了一番，王嫣然的嘴角终于微扬起来，她再也禁不住坐飞机的劳累，两眼一闭，竟然真的睡熟了过去。

“近乡情怯了？一路上都没见你说话。放心啊，有我罩你，区区东渝市，大胆去野。”柯樊东一边留意眼前的车况，一边用余光去瞧顾野。

顾野坐在副驾驶上，沉默不语。他两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柯樊东看不惯顾野这副模样，忍不住出声，想转移他的注意力。

闻言，顾野只是摇摇头，他拿起身旁的矿泉水，拧开盖子，抬起瓶子想喝口水，不知怎的，他又把瓶子放下，盖上瓶盖，放回了原位。

柯樊东看着顾野这一系列的动作，就知道他心里肯定是藏了事，正憋得慌，无处可泄。

柯樊东蹙起眉头，像想到了什么，他不禁把声音放轻，试探问道：“你刚才在机场，碰见他了？”

能让顾野刚回国就如此失态，除了他，柯樊东再也想不到还能有谁。就连柯樊东也没有想到，今天会在机场看见蒋杰和王嫣然，早知道他就让顾野买别的航班机票飞回来了。

其实呀，柯樊东也没有正面碰见蒋杰和王嫣然。

他停车时耽误了些时间，等他到达接机口时，人都散了一大半。他急着找顾野，下意识往四处来回扫视，不经意间看见蒋杰和王嫣然快走到出口了。

原先，柯樊东还庆幸顾野没有看见蒋杰和王嫣然。可谁想到，正主此刻正自个给自个添堵呢。

顾野神情一滞，表情有点僵硬，嗓音也有点闷，“你看见了？”

“嗯，我来时，他俩都快走到出口了。”

蒋杰为什么会来接王嫣然？

他俩是什么关系？

他俩认识多久了？

一连串的问题在顾野的脑海里争先恐后跑了出来，顾野刚想开口问，又憋了回去，他又拿起那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迫切得像濒临渴死的人。

“喝慢点，没人跟你抢，小心呛着。”眼前堵着的车流终于动了起来，柯樊东顾着眼前的车况，实在腾不出手来，他只好出声制止顾野这豪横的喝法，“别喝饱了，等会吃不下饭。”

就在刚才，柯樊东在心里天人交战了一番，准备好一堆措词，想着顾野要是问起，他好说得过去，可没想到顾野竟能憋的住，直接闭口不谈了。

也好，反正日后不一定能见得上，好不容易选择了放手，就没必要再去搅这趟浑水。

此刻，柯樊东没有想到，打脸来得如此之快。早知道，当初他就该给顾野透个底，他俩日后也能少走点弯路。

“妈，我回来了。”王嫣然张开双手，抱住了前来开门的张淑芬。

“回来就好，瞧，都瘦了。”张淑芳捏了捏王嫣然的手，满眼的心疼，“你爸做了很多你爱吃的，洗洗手就能吃了。”

“辛苦小杰了，跑一趟把然然接回来。”张淑芳看见蒋杰左手拉着行李箱，右手提着大包小包，自家女儿却两手空空，不禁感叹蒋杰的靠谱和贴心，“你这孩子，什么都没拿，可别累着小杰了。”

张淑芳拍拍女儿的手，脸上的笑意却怎么也遮不住。王嫣然娇羞地看了一眼蒋杰，一声“妈”拉长了调子，她双手抓住张淑芳的手臂，轻轻摇晃起来。

“师母，不碍事。”

“这点行李没什么，然然是女孩子，可不能累着了。”柯曼依迎上来，刚好给他仨都解了围。

“伯母好。”王嫣然抱住柯曼依的手臂，言笑晏晏，“辛苦杰哥送我回来。”

“不辛苦，应该的。”柯曼依看了一眼在一旁沉默放好行李，丝毫不想参与话题的蒋杰，不由得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家的孩子天生一副高冷范，给人遥不可及的距离感。这么多年了，也只有嫣然这孩子受得了。他怎么就不开窍，没发现嫣然的好呢。

“嫣然这孩子，是瘦了些，等会得多吃点，你爸可辛苦了一个下午。”柯曼依看着越发亭亭玉立的王嫣然，满眼的慈爱，心里更是一百个满意。

“在伦敦的时候，就特别想念爸爸做的菜，等会我可得放开了吃。”王嫣然揽着张淑芳和柯曼依的手臂，往餐桌的方向走去。“我给你们都带了礼物，等会吃完饭，我们拿出来看看。”

“好，这孩子真有心，谁家娶了你，可真是福气临门啊。”

“你可别夸她了，瞧她乐得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妈，哪有你这么说自家女儿的。”

蒋杰在她仨后面跟着，突然觉得有些累了。

一双水润透亮的眼睛在他的脑海里闪现，“真好吃，比悦东楼卖的蝴蝶酥还要好吃，我们下回多买些。”说话的那个人眼尾弯弯，上挑的笑意像四月春风拂过的湖面，微波荡漾，久久不散，让人心里发痒，挠不得，陷更深。

“好。”听到回答的那个人，笑得越发灿烂。

回忆至此，蒋杰觉得嘴巴有点痒，当下决定今晚回住处前，先去一趟翠月轩，去买很久没吃的蝴蝶酥。

吃完晚饭，柯樊东一边系上安全带，一边扭头问顾野，“去我家住？”

“送我去四季酒店，我定了房。”

“别花冤枉钱啊，还是去我家住吧。咱俩结伴，有什么事情都好有个照应。”

顾野微低着头，没出声，手指来回划着安全带。

柯樊东看见顾野沉默良久，才恍然大悟，今天怎么就脑子不够用了，顾野是万万不能住到他家的，万一不小心碰见了蒋杰，不就火星撞地球了吗，指不定得闹出什么事情来。

至于回家吧，那就更难了。顾爸当年搁下的那句狠话“你要是不改，就别回来了，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早就把父子俩的关系弄得又僵又臭，那个家一时半会是回不去了的。

“那我送你去四季酒店。”柯樊东给顾野递了台阶下，“你今晚好好休息，我明天一早来找你。你这么久没回来，东渝市的变化可大了，保证让你大吃一惊。”

“嗯。”顾野扭过头，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看不清，抓不住，一如8年的光阴，早已物是人非，连眷念的念想也被断的一干二净，无迹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