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岁月拥抱你

第6章 靠近一点点

跨过岁月拥抱你

蒋杰打开电饭锅的锅盖，舀上一碗小米南瓜粥放在饭桌上，之后走回房间，换上校服。

从房间出来，路过柯曼依的房间时，蒋杰从门缝间看见窗帘被拉得密不透光，梳妆台上的台灯散发暖黄的光，但并不刺眼，房间里的空调开得很低，冷气像藤蔓一样，从地板一路向上缠绕，形成结界，让人不愿靠近。樊曼依蜷缩着被子，睡得很熟。

柯曼依睡觉时要留门留灯，才睡得着，蒋杰也是。

以前回C城陪姥爷时，有天晚上姥爷起夜经过蒋杰的房间，从门缝里看见书桌上的台灯还亮着，他偷偷走进房间把它关掉。

白天醒来后，蒋杰看见被关掉的台灯，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当天就买回一盏充电式小夜灯，当晚就放在床头离自己很近的地方，暖黄的灯光并不刺眼，在那之后姥爷再也没有关过他的小夜灯。

后来，蒋杰把那盏小夜灯留在姥爷家没带走。只是每次回到姥爷家，拿起小夜灯时总发现它处于满电的状态，那独属姥爷的温柔，让蒋杰现在每晚打开那盏小夜灯，仿佛姥爷就在自己的身边，陪着自己。

蒋杰喝完粥，把碗洗好，给柯曼依留了便利贴，贴在电饭锅上，告诉她锅里温着小米南瓜粥，让她起来记得喝，别饿了肚子，然后他轻手轻脚换好鞋，关上门，上学去了。

在柯曼依因姥爷去世而消沉的那段日子里，她的饮食很不规律，不是吃得少就是压根吃不下，导致人不仅憔悴了，肠胃也差了好多。搬回C城后，蒋杰每天早上都会换着花样煮小米粥，提醒她喝，想把她的胃慢慢养回来。

顾野把扰人清梦的闹钟按掉，赖了几分钟的床，感觉精气神慢慢回笼后，再起来洗漱、换校服、出门。

顾薇晨在家时，虽然不做早饭，但会到楼下的包子铺买上面包、豆浆、油条带回家，等爷儿俩洗漱完就能开吃。

爸妈不在家，顾野不想费事，直接出了门到包子铺买上面包和豆浆就往学校方向边走边吃。

时间不赶，所以顾野迈的步子并不大，就如闲庭信步的老爷爷，慢悠悠地走。他只买了一个肉包子和一杯豆浆，迎着阳光，一口慢嚼，一口细喝，秀气的吃相是常年养成的习惯，顾薇晨从不让他撒开性子地吃，说这对肠胃不好，也不好消化。

以前姥姥在家的时候，每逢周末，就喜欢带上他，到楼下的包子铺买上早餐，往潘龙湖公园的方向边走边吃。

“姥姥，妈妈说过边走边吃，容易肚子疼。”

“小野，边走边吃才有滋味呀，姥姥就是这样过来的，你慢点吃就不会肚子疼了。这可是咱俩的秘密啊，你可不能告诉你妈。不然，姥姥以后不带你出来玩了。”

听姥姥说过，她与姥爷和农田打了一辈子的交道，农忙时顾不上坐下来好好吃饭，总是一边扛着农具，一边嘴里嚼着食物就去干农活了。后来日子好了，农活少干了许多，但这习惯却难以改掉，尤其是姥爷过世后，姥姥也就由着自个的性子把这习惯保存了下来。

“姥姥，我答应你，我不会和妈妈说的。”

其实呀，边走边吃，尽管吃得再慢，胃多少还是会有点不舒服，但顾野没吭声，更没有抱怨。他是个孝顺的孩子，他不愿意看见姥姥因此而自责。

他心里明白，在这个家里，有姥姥陪着他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如果能让姥姥开心点，让他做什么，他都是十分愿意的。

自从姥姥走后，再也没有人和他一起压马路吃东西了，那份儿时难得的快乐也随之蒙尘在时光的长河里。唯有自己独自在家去上学时，才有机会独自一人回味。尽管此刻的快乐早已不复当初，但还是让顾野觉得弥足珍贵。

范晓烨在李安若的连环夺命催下好不容易睡醒过来，顶着一头鸡窝头，两眼惺忪坐到饭桌边上，手里被李安若塞了一双筷子，白粥端到他的眼皮底下，荷包蛋、各式小菜应有尽有，“赶紧吃，快迟到了。”

在李安若的督促下，范晓烨好不容易出了门，他先走到顾野家敲了敲门，意料之中没人来开门。范晓烨嘴里嘟囔着“嘿，又不等我了”，三步并两步走下楼梯，上学去了。

自从上初中后，只要顾野的父母不在家，顾野就会撇下他，一个人上学去。尽管范晓烨抗议了很多回，但都被顾野驳了回来。范晓烨偏偏不长记性，老是抱着希望去敲门，却每每都被打击到，下回照样厚着脸皮去敲门，还真的是“贼心”不死。

早自习的铃声响起，教室里响起了朗朗的读书声，范晓烨拿起课本，遮住自己的脸，往顾野的方向凑去，“你今天咋又一个人走了，我敲你家的门都没人应。”

“你不是明知故问吗。”

“下回等等我呗，有伴才不会无聊啊。”

“不等。”

“等嘛。”

“不等。”

“要等。”

“别说话了，小心被老郭抓个现行。”

范晓烨闻言不再说什么，反而坐正了身子，开始认真朗读课文。

其实他知道顾野是不会等他上学的，他爸妈不在家，他的早餐肯定是在路上解决的。

不像自己，李安若担心饮食卫生问题，几乎不让他到外头吃早餐，能给他做的都会亲力亲为。范晓烨也从不抱怨什么，他知道李安若为了照顾好他牺牲了许多。他若出了点问题，李安若第一个不放过的人就是她自己。

所以呀，范晓烨也只是过过嘴瘾，毕竟每天逗逗顾野早已成了他的习惯。

顾野没把范晓烨的话放在心上，范晓烨的脾性他是了解的，像个野猴子，皮得很，爱自由，洒脱惯了，却从不失分寸，又识大体，还很讲义气，这么多年来，一直很照顾自己。

顾野所谓的照顾是指范晓烨懂他，而且从不越界，所以和他做朋友很舒心，也很值得。

下午上体育课时，女生800米长跑，男生1000米长跑。林初一一马当先，像箭离弦似的，“嗖”一下就和大部队拉开了距离。顾野和范晓烨跑在队伍的中段，不紧也不慢。下午的太阳虽不热烈，但晒在身上热烘烘的，汗水黏黏的贴在身上，不太好受。

顾野朝后看去，人群的最后面，蒋杰一个人跑着，他脚下的沥青跑道不断往后退，看不到尽头，像熬不到春天的荒野，有种说不明的孤独感。

顾野的脚步慢了下来，一个又一个同学越过他，跑到前面去。范晓烨看了顾野一眼，又越过顾野看见落在队伍最后面的蒋杰，便知道顾野要做什么，他没说什么，也没停下来，继续往前跑。

好不容易等到蒋杰跑近他，顾野保持着和蒋杰同样的速度，和蒋杰离得不远不近，就一个手臂的距离。

从头至终，蒋杰没看向他，也没出声，顾野只好默默地跑着，维持这难得的平静。

“你说，班长为什么偏要到后面去，和蒋杰一起跑啊。”范小洛凑近张倩，低声问道。

“应该是不想他落单吧。”张倩做着热身运动，为等会开跑的800米长跑做准备。

大部分男生早已跑到终点，纷纷退到跑道边，喘着气，等缓过劲来。

“我可不这么想。”范小洛故作神秘的样子成功引起张倩的注意，张倩停下做了大半的热身动作，一脸疑惑的看着范小洛，“啊？”

“小心！”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林初一拉着范小洛和张倩的手臂，把她俩推到一边，眼前飞闪而过的篮球慢了下来，但仍往前奔向班上女生扎堆的地方。此起彼伏的惊叫声响起，庆幸的是，班上没有同学被砸到。

“抱歉，抱歉，没伤到吧？”4班的岳健生满头大汗跑了过来，一脸歉意。

“没事”，“没事”，张倩和范小洛被吓得有点懵，好不容易回过神，连忙摆摆手。

“注意点，砸到人就完了。”林初一严肃的脸庞让岳健生自知理亏，连忙保证：“下回肯定注意，对不起，对不起。”

岳健生刚说完，顾野就抱着篮球走了过来。顾野的脸蛋晒得微红，密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加上像被水浸染过的眼睛，扑面而来的阳光少年之气让人禁不住多看两眼。

“同学，下回得留心，毕竟球不长眼，砸到人就麻烦了。”顾野温和的语调缓解了岳健生的窘迫和愧疚。

“谢谢，我知道了，我保证不会有下回了。”岳健生接过球，对顾野笑了笑，又转身对张倩和范小洛鞠了一躬，“真的对不起。”

“没事，下回留心就好。老师叫集合了，我们得过去了。”张倩安抚性的笑了笑，拉起范小洛就走。

男生1000米长跑已经结束，女生800米长跑即将开始，老师正集合班里的女生。

“你同学叫你了，你回去吧，放心，没事的。”顾野笑了笑，抬起下巴往岳健生的背后方向扬了扬，示意岳健生回头看。

岳健生转过头往后看，篮球框下和他一起打球的同班同学正看过来，甚至有人挥了挥手，示意他回来。

“那我先走了。”岳健生转回头，朝顾野点了点头，又装作不经意越过顾野朝张倩的方向看了几眼，随后转身跑了。

“哎，他咋没谢我啊？好歹，我帮他救了两个女生呢。”站在一旁的林初一挠了挠头，有点不忿。

“你这凶巴巴的样子，就差把人吃进肚子里了，他哪敢和你搭话啊。”范晓烨走到林初一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看班长那么温柔体贴，帅气逼人，人家自然要搭理他呀。”

林初一竟然还认真地想了想，觉得范晓烨说得极有道理，“嗯，我下回不这么凶了，可惜呀，我没班长长得帅，这比不了。”

范晓烨噗呲一声笑了，林初一还真的是个憨憨，逗起来有趣极了。

“行了，大家没事就好。”顾野朝范晓烨看了一眼，示意他麻溜地滚，别再逗林初一了。

范晓烨轻咳了一声，见好就收，“初一，我们打排球去。”说着，便揽着林初一的肩膀往排球网方向走去。

顾野走到树荫底下，顿觉凉快了不少，他是个怕热的体质，尤其怕出汗，黏糊糊的感觉就像毛毛虫在蠕动，让他受不了。除了躲不掉的运动以外，他尽可能离运动远远的。

班上的男生打篮球的打篮球，踢足球的踢足球的，打排球的打排球，打羽毛球的打羽毛球，再不济，也有围在一起踢毽子的，全班也就剩下顾野和蒋杰站在树荫底下，明着犯懒。

“他们玩得很嗨，你不去玩一下？”

“不了。”

“这里边没有你喜欢的运动？”

“人太多，不想。”

“这么巧，我也是。”

蒋杰转过头，看见语调明显上扬，笑得无比灿烂的顾野。蒋杰没说什么，只是转回了头，看着前方，但一直锋利的下颌线此刻却罕见的柔和了不少。

看来今年的秋季，会有大收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