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伴随着我们的一生,在我们最为年轻的时候,它燃烧的也最为猛烈。无论我们什么时候回望,它总能在那段回忆里闪耀出最亮眼的火光。
我叫格雷格,安徽合肥人,出生在安科附院,并在蜀山区长大。这么多年来离开这里的时间累计不到一个月,倒不是我不愿意离开这里,而是我从未有过离开这里的想法。
离开了这里,我该去哪呢,我从来没想过。我看过的一些书和电影,以及听过的一些音乐,总是在讲逃离,怂恿我们逃离,怂恿我们摆脱现有的生活。既然说了是怂恿,那么它在我看来就是不好的事情,虚假且虚伪,因为它们统称为艺术,这东西是虚无缥缈的,没有什么固定统一的标准,所以可以脱离现实。
那么现实呢,现实是我连自己该去哪都不知道,即使我知道了,我也没有勇气与能力完全摆脱,生活琐碎总会像水草一样缠绕着我。
短暂的离开尚且可行,截止目前,在我有限的记忆里,离开的一个月我大概去了四个地方。按时间顺序——
读小学的某一年,和爸妈去了一百公里外的黄山市爬黄山,对于此事的记忆,就像是八九十年代的港片,模糊陈旧以及吃力。另外,家里相册的一张合影可以证明此事的真实性。
初一,和我爸去洛阳寻根。那是我爸的一个念想,准确的说是爸爸从爷爷那里继承下来的念想。我对继承无感,除了血缘财产,其他不应该被继承,尤其是信仰与思想。
我没见过我爷爷,所以下面我要说的都是我爸听我爷爷说的——当年我爷爷大概十几岁,村里闹饥荒,什么吃的都没有了,爷爷独自一人在混乱中被挤上了一趟不知道来往什么地方的火车,最后实在饿的不行了,就从火车上跳了下来。你肯定知道了,当年我爷爷从火车上跳下来的地方就是合肥。
所以在我初一的暑假,带着爷爷的遗愿,我和我爸去了洛阳,辗转三天,找到了爷爷念念不忘的格家湾。这村子看起来人丁兴旺,众多的小楼房排列整齐,看来格家的香火旺的不得了。爷爷病重时还总念叨说,当年饥荒很严重,村里人都跑光了,害怕格家湾这么多年过去早就不复存在了。
我和我爸找到了村里写族谱的老人,那老人都九十多岁了,瘦骨嶙峋,满头白发。但听到有族人来寻根,还是挪着步子出来见我们,将我们这一家的名字添到了族谱上。
“格”这个姓很少见,多年来除了亲戚家人之外,我还有遇到同姓的。我的全名——格雷格,像个老外一样,确实如此。我问过我爸为什么起这个怪名字,回答:这名字很奇怪?也许当年是我年轻太冲动,你就当做是破罐子破摔好了,也许死马当活马医这个说法也不错。
破罐子破摔?死马当活马医?如果这话是别人对我说的,我一定回他一句:去你妈的。这根本毫无逻辑可言,或许乍一看还真有那么点道理,但细想你就知道他肯定是外国电影看多了。
等到我读初中的时候,我的语文老师,一个师范大学毕业的年轻老师,在第一节课上给我们讲了一部英国电影——《猜火车》,据她的描述,我隐约觉得那是一部很另类的电影,但却意外地吸引人。
后来她看了花名册,把我叫了起来,“你叫格雷格?”“是的,老师。”“是父母起的名字吗?”“是的,老师。”我觉得很奇怪,以前倒是有过不少老师问过我是不是叫格雷格,甚至有老师质疑我这是不是我的真名,只有这个老师很温柔地问了我“是父母起的名字吗”
所以我的名字也许和这部电影有关系。
放假的时候我从网上找到了这部电影,发现主演的名字是伊万·麦克格雷格。这个伴随了我多年的谜终于被解开了。
言归正传,开始讲第三次离开。这应该算是最无聊的一次了,因为它有关学习。那是我读初三,还算是一个刻苦学习的好学生,机缘巧合地参加了市里的物理竞赛,意外得了个奖,而后就被学校推荐参加了三省联赛(河南、湖北、安徽),这个联赛的地点在郑州,所以那是我第一次去郑州,第二次去河南。
比赛前一天我们坐大巴抵达郑州,第二天一早就开始比赛,考试时间三个小时。考完试带队老师带着我们去了一个很偏的地方吃了农家乐,之后直接乘大巴开始返程。那次竞赛满分是200分,我最后考了119分,得了优秀奖,说白了就是参与奖。巧合的是,我后来大学住了四年的宿舍,门牌号就是119。
最后一个地方是汕头。那是一个月前,我刚高考结束,应小伟的邀请,我陪他去了汕头。我看了中国地图,那是一个很远的地方,离我们这里最少有一千公里,但小伟态度坚决,作为挚友只好支持他。
时间追溯到两年半前,因为我需要交代一下背景。高一的文理分科让我认识了文小伟,而后的一天晚上,我们在阳台刷牙时,他神神秘秘的,说要告诉我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我问他这件事对我有好处吗?他说没有,并且要求我为他保密。我说对我没好处我不保守不住这个秘密的。
但是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我,他认识了一个广东的网友,比我们大两岁,正在读高三。相识于英雄联盟,后来开始QQ联系,再后来考虑到我们是全封闭学校,那个女孩很体贴地提出了以每周一封的频率写信。
后来小伟不看杂志了,像《青年文摘》《格言》之类的通通抛弃,转而开始读《爱你就像爱生命》《醒来觉得甚是爱你》一类的情书集。哦,对了,他还买了字帖开始练字。
终于熬过了高中,熬过了高考。小伟再一次找到我,让我陪他去汕头找那个女孩,理由是我是唯一知道他这个秘密的人,这是要为之付出的必要代价。我并没有不想去,只是我没有钱,所以当小伟说他攒了两千块钱,此次行动的一切开销由他包圆,我就很爽快地答应了。免费的毕业旅行,换谁谁乐意。
坐了十五个小时的绿皮车后,我们终于到了汕头,这个让小伟魂牵梦绕两年多的地方。找好住的地方以后,小伟给了我二百块,让我四处溜达,他则要去约会了。
第一次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有一种胆怯和新鲜,二者融合起来的感觉很复杂。汕头的烟火气息很重,街道和居民,跟合肥比起来都大有不同。让我奇怪的是,这里很多店的招牌都叫做“老二”。唯一让我感兴趣的是一家音像店,音像店的名字是“猜火车”,所以我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所以在我看到这个招牌后,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老板四十来岁,梳着精致的油头,坐在柜台后面的藤椅上,在他身后的墙上,有一张很大的猜火车的海报,但让我惊讶的是海报上写的是“Trainspotting2”,这部96年的电影竟然出了续集,导演和主演还是那批人,真是奇迹。
我问老板这电影什么时候上映的,我竟然都不知道。老板说三月初在香港上映,国内没上,所以他专门去了香港看首映。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我和老板聊了很多关于这部电影,当然也说到了我的名字是格雷格,这让老板甚是惊奇,他也告诉我他的儿子小名叫土豆(电影的另一主演)。直到天黑的时候我才离开了这家店,我和老板像忘年交一样挥手告别。
回到住的地方,我给小伟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一直无人接听,过了一会儿我又打了过去。小伟接了电话,我问他情况怎么样,他说情况很好,不用担心他,我只需要照顾好自己就行。
我此时正沉浸在刚才的兴奋当中,也没有心思去管小伟,更何况他说情况很好。我迫切地想看到这部电影的续集,所以第二天睡醒以后,我又去了那家音像店。那天在音像店里,我和老板排排坐,看了盗版的《猜火车2》。
说说这部电影,初中看的时候,给我造成了强烈的冲击,甚至让我颠覆了我对电影的看法,而续集在我的心里留下了第二个火红的,炙热的烙印。二十年过去了,他们都没有循规蹈矩的中年人,依然混蛋,依然另类。
第三天我和小伟就离开了这个地方,他很不舍,我很兴奋。回到家里,我把老板送我的那张海报,认认真真地贴在了房间的墙壁上,它将伴随我度过这个暑假。
还有一个月,我将再次离开合肥——去外地读大学,这将是我第五次离开,也将是最久的一次。这不是被怂恿,而是顺应生活。我是一个真诚的人,生活中极少撒谎,循规蹈矩,按部就班,安之若素,随意而安,虽然我不愿承认,但事实确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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