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罪臣秦枫，参见陛下，愿吾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秦枫跪在离宝座几丈远的地方，连头都没有抬起来。那宝座上的人穿着较随意，坐得更是懒散，见秦枫跪下满面春风得从高高的台阶上走下来，躬身扶起秦枫道：“秦将军，为朕人守着瀚州，让外敌不敢越边境一步，保我瀚州边境百姓免受战乱之苦，朕人要给你记一大功。这里只有寡人和你，不要太拘谨，我们还像以前一样推心置腹、无所不谈。你知道吗？这十三年你远在瀚州，朕人却无时无刻不挂念着你，这下好了，你终于回来了。来来，我们坐下来好好聊一聊！”陈帝越是热情，秦枫越是不安。
“陛下，罪臣不敢，罪臣一介武夫当牢记君臣之道，不敢僭越。”秦枫心里明白站在自己面前的已经不是当年的在剑阁孤立无援的陈琰，而是掌握天下生杀大权的皇帝。秦枫话音刚落，陈帝的脸几乎僵硬，大殿里的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滞了，半响陈帝才猛地站起来，讥讽道“君臣之道？不敢僭越？没有想到你还向着那个昏君之子。十三年了朕以为你已经放下了，朕满心欢喜以为你能自愿回京城是因为你已经想通了，可是你太令我失望了。你自称‘罪臣’，不知何故，难道你是觉得对不起那昏君？还是你觉得有愧于朕的期望？你还记得我们当年的约定吗？你看看如今的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四海安定，寡人不曾失约。为什么你还是放不下呢？”
“陛下，罪臣，不，微臣......”还没有等秦风说完，陈琰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秦枫，没有关系，无论你怎么想，我终究是坐在了大殿的最上面并且也确实比那昏君强得多，如今已是我陈国的天下，我跟那些死人较什么真呢！”空荡荡的大殿里响起了陈琰的笑声，这让人不寒而栗。
“陛下，自从十三年前微臣举家迁往瀚州，已经放下了，而今微臣将近天命之年，虽一心想效忠陛下，但恐心有余而力不足，请陛下收回微臣的将军印！”说完秦枫已经双手奉上大印。
“你是有备而来呀！秦枫。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动摇了，而寡人却一直相信这个天下就是有能者得天下。”陈帝脸上的怒意虽已退去，却保持着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
秦枫没有回答，但是脑子里已经浮现了当年剑阁一别，往事虽不可追但历历在目，他说的没错，如今确实四海升平。当年为了大凉的百姓自己奉降书，开城门，放敌军，但自己是大凉朝廷的罪人却是不争的事实。
“秦枫你可知道这次朕为什么诏你回京？”
“罪臣愚钝，不敢妄测圣意！”一听到“罪臣”二字，陈琰脸上浮现让人胆战的怒色。
“长乐太子当年侥幸逃过一劫，而今也该有个了结了。”陈琰淡淡地说道。秦枫微微一怔，继而恢复了方才该有的表情道：“十三年了，即便他还活着也是孤掌难鸣，又何必赶尽杀绝呢？”秦枫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错了，只可惜覆水难收。
“孤掌难鸣？赶尽杀绝？秦将军大概已经忘记了我们为什么会在剑阁相逢吧？当年寡人的境遇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罪臣失言，罪该万死。”
“万死？只怕不能了，你只有一条命，这条命已经被别人捏在手中了。”
秦枫闻言大惊失色，自己已经远离京城十三年，还有谁会针对自己呢！若是换成以前，自己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而今儿女承欢膝下倒是贪生怕死了。
“陛下，罪臣今日屡屡失言犯上确实死不足惜，但罪臣知道陛下英明不会因为今天的之事降罪微臣。”陈帝一听不由得大笑了起来，随即道：“哈——哈——原来你秦枫也有贪生的一天。不过你说得很对我并不想要你的性命，我只要你好好地守着我大陈的边境，保一方安宁。但这不代表别人不想杀你。都是你自己埋下的祸根，当年你若听我的将他们斩草除根哪有今天的事情！这个局别人早已经做好了，就等你来跳。你自己看吧！”说完陈执将一份密折丢在了秦风的跟前。
“这不可能！”秦枫拿着布帛的手已经在颤抖。
“不可能，若不是我召你回来。恐怕此刻你已经人头落地了。你回去好好想想吧，若这是前朝余孽捏造的，再将那人的行踪宣之于众，寡人定能保住你一家老小！秦枫寡人希望你能继续做陈国的秦将军！”陈帝说完转身向殿后走去。
“陛下！”秦枫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无奈地喊了一句，可是他没有得到陈帝的回应。秦枫慢慢地站了起来，往殿外走。他入宫前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只是没有想到他们会竟然会给自己网罗一个万劫不复的罪名。戌时了，宫中早已经掌灯，可似乎少了点什么。秦枫看了看金碧辉煌的皇宫上元节竟是这般冷清，肃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韩凌已经走到他身边，见他神色异样关切地问道：“将军，怎么了！”
“回去吧！”秦枫说完长叹一声。
宫外，民间的上元节可是一片热闹繁荣的景象，秦若岩央求着秦夫人带着自己出来，他从未看过上元节灯会，秦夫人被他纠缠的不行便带着他出来了。
秦枫回来时只见将军府大门紧闭，烟火繁华之中一股血腥弥漫着整个将军府，当他推开大门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天旋地转，外院中横七竖八的倒着家仆的尸体，并没有太过激烈的打斗痕迹，秦枫一边向内院冲去一边喊道：“若岩，夫人.......”当他推开门的那一刻，世界彻底塌了，秦若雍躺在地上，嘴角的血迹还没有干，脸上还保持着惊讶、不甘的表情，秦枫抱起秦若雍嚎啕大哭起来：“若雍，父亲对不住你们！”韩凌将倒在一旁的秦若昀，翻了个身喊道：“二公子，二公子......”望着一具具横七竖八的尸体，秦枫瘫坐在地上。
“为什么？”韩凌痛哭起来。
“是呀，为什么......”秦枫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走到了韩凌面前抽出他腰间的佩剑，快速地从勃颈划过，韩凌睁大眼睛还没有反应过来，秦枫已经倒了下去。韩凌跪下来一把抱起了秦枫失声痛哭道：“将军这是何苦呢？”
“韩凌，十三年前我已经料到会有今天，只是没有想到来得这么突然，我本想将你们都留在瀚州，自己回来面对面对一切，可是，天......天不遂人愿。如今他们都走了，我早该走的，只是贪生了十三年......你不要为我报仇，我罪有应得。‘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当初我打开城门，就是不想百姓在受战乱之苦。你最了解我，切记，不要为我报仇，你.....你只需记得保护陛下，莫要再生战乱，.....长乐太子若有一天你能见到他，一定要......告诉......他，秦枫有......有罪。”秦枫已经只剩下出的气了，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喊道：“若......”可是还没说完就断了气。韩凌在一片死寂中呆坐了许久才缓缓说道：“韩凌的命是您救回来的，您放心我会按照你的意思去做......”韩凌说完用手合上了秦枫的眼睛......“若岩，若岩和夫人去哪里了？”韩凌这才发现没有秦若岩和秦夫人的尸体。
长街上，那孩子见到什么都觉得稀奇、有趣，他哪里知道暗处有十几支冷箭正对准着他，那秦夫人将儿子护在了怀里，自己成了箭靶子，秦夫人一句交代的话都没来得及说便倒了下去，秦若岩吓得一边哭喊着，一边蹲下去扶秦夫人，就在这一刻，几名身穿着黑衣服看不清脸的人挥剑刺向秦若岩，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影突然将地上的秦若岩提了起来，五把剑却不偏不倚地落在秦夫人身上，画面极其惨烈。秦若岩瞪大眼睛失声喊道：“娘亲——”
这段往事，已经尘封。世上也再无秦若岩这个名字。
“玉衡，你如今将近弱冠，有没有想过离开白频洲？”元勖将茶盏放在了石桌上。
“离开白频洲？徒儿不曾想过。”玉衡不知道元勖为什么要问自己这个问题，疑惑地看着眼前那人。
“你若想出去，为师不会阻挠，只是有一点出去了就不要再回来。”元勖说话总是那么平静。
“为什么？”玉衡更加疑惑地问道。
“你出去了以后自然会明白！”元勖站了起来，拍拍玉衡的肩膀接着说：“也该走了。”元勖转身向梅林深处走去，他一边走一边想:是是非非、善善恶恶是绝对的吗？也许是，也许也不是，这大概就是命数吧 ！
这么多年来，这个问题玉衡并没有想过，哪怕是一丝念头也没有过。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自己可能一开始没有往这方面想，但是一旦被人提起，就像往枯草中丢了一点火星，一下子就在心里蔓延，越来越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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