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这一年据统计全国的养鸡户超过了历年高峰值,鸡比人多,鸡瘟盛行。鸡棚空了一个多月,第二批雏鸡计划入秋时进棚,正好是楠楠幼儿园开学的日子。
考虑到港南镇离家三十里地,新房子也没有钱装修,周生在工地上干了半年,工资到年底才结算。第一批鸡出栏除去饲料成本不计人工,只赚了两万块钱,其实算不上挣钱,和我上班的工资差不多。思来想去,楠楠只能暂时到离家较近的幼儿园就读,早晚接送方便。
自从做了母亲以后,身体里莫名生出一股力量,这种力量不断地消耗和滋润着自己的情感,在无数日夜的更替和交织里,它从此获得了一种新生。陪孩子一起经历自己熟悉的过往,重新省视遗失和缺憾,那是不同于一切的生命体验。
周生每天从隔壁县打来电话,催促我们娘俩在开学前去他那里小住几天。要知道,他才离开一个月。“你爸爸呀和你一样黏人!”睡前,我坐在楠楠身旁和他一起读书,这个习惯从他两岁开始的。
九月二十八日是孔子诞辰日也是一个读书日,为了应景,我们把每个月底的最后一天定为家庭阅读日。这一天,我和周生不管多忙,都要放下琐事和楠楠一起安静地读书。
周生偶尔会为我的家庭教育仪式感感到颇为尴尬和费神,却是积极配合。到了晚上,我们就像陷入了无尽的时光隧道,关闭杂音通道与世隔绝似的,尽情地读书和做游戏。
这是我们反抗这个冗杂世界的一种方式,它是我们精神世界的一种依傍和寄托。我不得不带上楠楠去往隔壁县,继续经营这片贫瘠之地,让它渐渐地在尘世里得以富足和圆满。
一个小时的路程转了两次车,终于来到了一个小镇。周生把我们娘俩安排在一家带院子两层小楼的居民家,他租住在二楼一间几平米的水泥房里,房间里只能放下一张床和一条能同时容下两个人行走的一条过道。
洗漱在院子的公用洗漱间,院子里打了一口水井,租户们可以在那里洗衣服。我站在二楼的走廊,低头俯视着那口有些年头的井,思绪掉进了黑暗里,一张脸若隐若现。
“什么时候来的?”一个女人蓬头垢面地站在我身后,像一个可怕的幽灵。此刻,正午的阳光正覆盖着这座院子的半壁江山,照在这个女人憔悴而褶皱的脸上,她的身体的某个部位硕大地隆起,已经到了吊坠的边缘。
“噢……刚到不久,你……刚睡醒?”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抑制不住支支吾吾。我偏过脸,眼神的余光在她身后的一扇破旧的门里徘徊。她住在隔壁,应该说是他们。“身子懒,睡到现在。”说完,这个女人冲我莞尔一笑。
这是她第一次对我笑,第一次主动和我打招呼,这是三年前我无数次想把她从周生摩托车上拉下来的女人,她的前夫是我的邻居,一个癌症晚期病患,最后却投井自杀的男人。
站在我面前的这个女人叫温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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