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出门,小区门口有两棵梨树,一棵开了满满的白花,花的颜色旧旧的,每一个枝桠上都挤满了梨花,细看能看到娇嫩的花蕊,另一棵还无动静,我怀疑它或许不是一棵梨树。
天空灰蒙蒙的,风很大,世界被一种不明物填充着。经过大梁门时,发现它也是灰蒙蒙的,不再像往日那样吸引我,大梁路沿路两侧的建筑物全部罩上一层施工绿网,政府要把这条路沿线的建筑的外表改造,变成古建筑的感觉,至于是哪个朝代的古建筑,估计他们也不知道。但是他们总得做点什么,既改变了市容市貌,又使自己的账户更加丰盈,人脉更加牢固。
也许是有风的缘故,感觉所有的事物和人都很紧张,充盈着一股不太和谐的力量,几个环卫工带着粉色的宽檐帽,穿着脏兮兮的环卫服在仔细的擦拭路边的栏杆,绿网上穿梭着劳作的工人,路口一个黄色的塑料袋在地上起起伏伏。
路口的家居店门口有一队人在敲锣打鼓,绿网外面扯着一个红色的横幅,写着“某某家居广场正常营业”红色在绿色的相衬下,格外抢眼又极不和谐。
这个城市每天都在变化,推倒重建,挂上绿网修饰,把招牌全部去掉,换成统一的,没有色彩,没有图案,干巴巴的几个字,“一致性”一直是我讨厌的,无论是人的一致性,还是事物的一致性。
我在一个中学旁边停了下来,买早餐到公司去吃,打开手机付款时,看到微信上阿哲说了“琪琪,早安喔”,还给我发了一个文件《招募邀请函附件》,我想起他昨天跟我说台北有一家公司给他打电话,我当时用混乱的语气回答了他“有时候也想和你去台北生活一下试试呢......哦,我应该不会喜欢,在那种陌生的大城市,我感觉不到来自城市的认同感,也无法对那个城市有认同,我找不到那个平衡点,就会很慌张,很焦虑”。
我没有打开文件来看,拿了早餐继续往公司的方向行驶,我想到了台北,已是去年十月份的事情了,觉得那个城市在越飘越远,但是那个城市的很多感受却近在咫尺,想起那个夜晚在西门町的路口,有一个年轻人抱着吉他唱《光辉岁月》,后来一个围观的香港人跑去合唱,我靠近阿哲的耳朵说,我觉得那个香港人比他唱的好。想起从电影院出来的凌晨,那里仍然灯火通明,人潮川流不息,有很多年轻人在路中间摆起了地摊,卖些袜子和小饰品。那真是一个充满活力,又复杂多变性的城市。
然后我想到了我的这个小城市,他那么老气沉沉,又那么混乱无序,但是我又那么钟情于他,虽然对于小城市的种种人际网,我又不屑不得不疲于应对。仿佛任何一个环节都可以找到关系,仿佛很多工作都是徒劳。
对,很多工作都是徒劳无意义的,我又想起了一个事情,很好的印证了这一点。半个月前,我们在会议上提出要把中山路的一个户外大牌更换画面,定了文案,设计师花了一个星期设计出来两个设计稿,我又花了两天和设计沟通,在保留原有的基础上又改出来两稿,四稿全部提交,回复说其中三稿可以通知广告公司出小样,广告公司第二天将小样送到,分别喷绘了三稿的原图,浅色图,深色图,拿给决策人看了,提出调整方案,给广告公司调整,又过了一天送来最终小样,满意。报了价钱,问“可以下单了吗?”,我说给领导确认价格,最后另一个同事和我说,应该不会做了,因为上次合同和广告公司签的是半年,已经到期了。我说,那我们这些天这些人做的都算什么,完全没有意义啊,她为什么没有最开始开会的时候就说明呢?她恶狠狠的说,她就是想折腾我们,不然总觉得策划无事做。
这种无序时常上演,很让我怀疑和受挫。我把这些都归结于小城市的小公司,一切随领导心情,决策说变就变。每次我安慰自己的时候总是拿厦门来比较,消费比厦门低一半,但是我拿的工资却比厦门还要高,吃着爱吃的食物,老友同学都在附近,每周末回父母家改善伙食,偶尔去附近的花市买一盆花,这些都让我舒服自在。
我是一个喜爱远方的人,但是我所有对安稳生活的幻想,就是茨维塔耶娃的这首诗: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在某个小镇,
共享无尽的黄昏
和绵绵不绝的钟声。
在这个小镇的旅店里——
古老时钟敲出的
微弱响声
像时间轻轻滴落。
有时候,在黄昏,自顶楼某个房间传来
笛声,
吹笛者倚著窗牖,
而窗口大朵郁金香。
此刻你若不爱我,我也不会在意。
在房间中央,一个磁砖砌成的炉子,
每一块磁砖上画著一幅画:
一颗心,一艘帆船,一朵玫瑰。
而自我们唯一的窗户张望,
雪,雪,雪。
你会躺成我喜欢的姿势:慵懒,
淡然,冷漠。
一两回点燃火柴的
刺耳声。
你香烟的火苗由旺转弱,
烟的末梢颤抖著,颤抖著
短小灰白的烟蒂——连灰烬
你都懒得弹落——
香烟遂飞舞进火中。
这也许就是我体内的小城市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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