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英子揉着眼睛爬起来，发现堂屋里用门板搭起了一个台面，上面铺着被单，被单上是几块新布，蓝色的灰色的黄色的。母亲手里拿着一块绿色的花布料跟华裁缝说话，他们的身边是一台缝纫机。
“过来过来，我给你量量。”华裁缝招呼英子。英子走过去，华裁缝从脖子上取下长长的皮软尺。他让英子站直，他蹲下，在英子的背后开始量，英子感觉脖子后面温热的手指和凉凉的皮尺在动，她一动不动，眼睛盯着妈妈手里的花布，绿茵茵的叶子里开出嫩黄色的花朵。
妈妈说：“再长一点吧，她明年会高一点。”
华裁缝说：“好的，那剩下给她姐姐做了，姐姐的也就长一点。”
英子在门槛上坐着，看着华裁缝把绿色花布在台子上铺开，像水里的莲叶一样。华裁缝拿着粉饼画线，大剪刀咔咔剪开。剪开了折起来放在一边。华裁缝又剪起一块蓝布，英子等了一下，看看华裁缝都不碰那块花布，忍不住说：“我的衣服什么时候做？”
华裁缝笑着抖抖手里的布说：“等下裁好一起做。”
英子有点失望，走出去玩，英子的眼里总是闪着那块绿色的花布，一会儿就跑回家看看，那花布还在台面上，压在别的布底下。英子想让自己的衣服早点做，就踮着脚，把花布抽出来放上面，啃着手指对华裁缝说：“我的最先做啊。”
华裁缝笑，英子也笑，又说：“要比姐姐的漂亮啊。”华裁缝说：“好的，我给你缝上不一样的花边。”
下午，华裁缝终于坐在缝纫机前面，哒哒地踩着缝纫机，英子看着绿花布一块接一块在缝纫机上走着转着垂下来，她蹲在机器前面接住，她不要她的花衣服掉到地上。
华裁缝一拉，花布就嗖上去了，剪子咔咔，几块连在一起的花布分开了。英子看着，认不清哪一块是自己的哪一块是姐姐的。她跟华裁缝说：“你不会把姐姐的和我的弄错吧。”
他笑着说：“不会的。”
“我的漂亮些，对吧。”
“嗯，那肯定呀。”
英子放心了。
英子想着自己出去一会儿，等会回来，他就做好了，烫好了，就能穿了。
英子再次回家的时候，发现姐姐在试衣服，姐姐身上长满绿色的叶子黄色的花，领子和衣袖边都有浅浅的白色老鼠牙一样的镶边。
真好看，一定是自己的。
“那是我的，你不能穿我的。”
姐姐朝她头上的屋顶翻了一下白眼，张开双手，让妈妈牵拉衣服。
华裁缝拿过一件绿衣，帮着把衣服展开贴在她胸前，英子一看自己的领口袖口镶着的是红色波浪一样的花边，和姐姐不一样。她觉得姐姐的更漂亮，一粒粒白色小牙齿一样的。
英子不管自己的衣服了，伸手就去抓姐姐的衣服，叫着：“这才是我的，快脱下来。是我的。”
“是我的，你不讲理，妈，英子抢我的衣服。”
“英子，放手，这是姐姐的，你的在这里。”
“我不要，我就要这个。”
“别把新衣服拉皱了，都一样的。”妈妈打掉她的手，把姐姐的衣服细细牵拉。
英子嘴一瓢，把胸前的衣服一扔就坐到地上哭了起来：“我要那个漂亮的。”
华裁缝说：“你这也漂亮的。”
妈妈不耐烦地说：“别理她。”英子哭得更厉害了。
华裁缝回到缝纫机前面，机子又哒哒响起来。没人理英子，英子看见姐姐在那里转着圈，妈妈看着笑着，生气地倒在地上打起滚来。
妈妈生气地把地上英子的衣服拿起来，塞进姐姐怀里说：“她不要，你一个穿着。”
华裁缝走来，手上垂下一条绿边红带子：“给，给你扎辫子。”妈妈一把夺了去，说不给她，让她滚，愤愤地拉着姐姐走了。
英子哭了一会儿，爬起来，坐在一堆碎布里，捞起一点绿色的碎绒布，呆呆地看着揉着。妈妈姐姐都不理她，晚饭也没好好吃就睡了。
第二天早晨醒来时，英子发现自己的枕边摆着那件新花衣，展开，绿色叶子里开着鲜嫩的黄花，淡红色的波浪花边，还有扎辫子的绸缎一样的绿边红带子，真的很漂亮，确实比姐姐的漂亮，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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