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

作者: 落日大道7号街 | 来源:发表于2016-01-18 11:51 被阅读5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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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四岁的时候有了记忆,菜园子里的茄子是圆的;一堆一堆的红辣椒可以挂满整棵小树的;走出去的小路也都时常是泥泞的。

    可以光着脚整天都在外面跑,路是坑坑洼洼的,却觉得很享受,脚踩到石子时有意蹭蹭才好。天天往田野里撒欢,那里的土地松软,一路过去,脚与地面接触又分离,走了又走,有着无比亲密的惬意。想用手去摸摸看,却是一手的黑泥,怎么也感觉不到那种脚下独有的联系。

    最喜欢下雨的时候,总是趁机跑进雨里,光着脚把水花四濺,平日里生硬的土块也在水的热情拥抱下化为了冰润的泥,这时候的土地用脚去呼唤,最容易动情,松软的没了形。天真无邪的认为会在蓝天白云下的村落里度过安稳的一生。有着与父辈们一样粗糙而厚重的双脚,赤着脚接触自然,踏过的土地都形成了村落。和小伙伴一起外出,看见他可以轻飘飘就爬到树上去,羡慕地仰着头望着,暗下决心再大些也要光着脚挑战这一技艺。然而每年总有那么一段时间会有亲戚过来,村里的亲人们则相信着最古老的规则——在人面前不能失了体面。于是要求孩子必须穿上鞋再给亲戚见面。最痛苦的事便是如此,在狭窄而黑暗的鞋子里,把一双自由的足拥挤其中紧紧关闭。

    后来5岁多到了上学的年龄,去不去也是一番苦苦折腾。小伙伴在耳边一直念叨着他姐姐的叛逆,上了小学六年,竟敢在父母面前要求去上初中。这分明就是浪费家里的金钱和劳动力。于是气愤极了的家人将她关在家中,一提这事就打一顿,以至于那年的收入都少了,终于不再有古怪想法的姐姐十八岁才嫁出去,说起她家里人都没有面子。他早早就想好了,这学肯定不上,学好农活,十四五岁结婚了也是个有能力的青年。我一直到八岁前都是留守儿童,与爷爷奶奶相依为命,在安静的村落里等候着一年回来一次的母亲。父亲到现在都没有见过反而没有失落感。很长一段时间有人来家里窜门儿的时候与爷爷说什么都会向我这里指指,然后摇摇头。爷爷从来都是保持着沉默在一旁听着。有一天我又冲了出去,抓住大黑狗灰虎就想坐到它身上去。爷爷这时候也是突然就下了决心,当时就拉下我带到村子里唯一的小学前去报名了。告诉我几天后就来这里能认识不同的东西。

    几天后背上奶奶缝的书包,大早上就光着脚向爷爷口中所说的小学走去:先穿过家前的小巷子,上了大马路右转直走就行。走着走着,身边一样大小的孩子多了起来。都背着小书包走在路上,唯一不同的是大家都穿着看了就不舒服的鞋子,却都看向我光着的脚丫,在一边小声嘀咕,有的还笑出了声。到了班里,发现也是大多的孩子都穿着鞋子,也有与我一般光着脚的,却是听着教室外鞋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大都坐在座位上低着头看着脚沉默不语。班里的先生也来了,一身灰色长衫,一副厚重的眼镜,脚下一双千层底儿,安稳而有力的在教室里踱着步子。于是不由想起坐在路边一身粗陋衣裳的人赤了脚在烈日下用草帽扇了又扇。好像这里真的与认识里的东西有着很大的不同,心灵上有着相当大的冲击。于是在回家之后主动穿上鞋子,连路都走不稳还非要嚷嚷着出门。第二天也是起了大早,硬生生地将鞋子穿到了学校去。


    2

    在这里的学习时段也是人生中一段比较暗淡的时光。先生对学生要求甚严,从早到晩都要抱臂坐正。上课时很认真地讲解,目光却十分睥睨,深邃地让人不敢直视。先生有一个半米多长的铁尺,时刻都抓在手上。才开始上课,很奇怪周围的人怎么就能一直乖乖地待着。没一会儿就手脚浑身都开始痒了起来,还是忍不住地扭动身体好让自己舒服一点,便立刻一戒尺拍到背上。赶紧坐正,还没一会,背上突然又痒了起来,以至于都想跳起来抖一抖才好。手背后面去抓,先生就走了过来,叫我伸出手去。完全不知道会怎样,就听话地把手给伸出来了。不想先生将半米多长的尺子往手上一拍,一时手麻了,立刻就肿了起来。才意识到疼痛。

    这种日子持续了很久,不知怎么,先生要求的东西对我来说真的太难,根本做不到。每天过来了就被各种要求束缚,越努力越做不好。后来先生还立了一个班长,成绩好起带头作用是一方面,更关键的是如果有学生表现的太差,就要到班长那里去接受扭耳朵的惩罚。有一次又没坐稳,先生只是一个眼神,班长立刻走了过来,拉住我耳朵用力一扭。一瞬间欲哭无泪地想回头躲开,却发现同班的同学眼里都是轻视和嘲讽,心里一冷,竟然没觉得疼。只是那之后,还是每天都至少被扭两次耳朵。心里有一种东西却一直在往上涌。

    也是某天起,一下课就向操场跑去。快速地窜上双杠,再用脚缠住,表明这里已被人占用,其他人则只能等我下来了才能玩。也是这个时候,认识了双杠下的“朋友”占到双杠就一直玩到上课许久才走。关系要好,一起在转弯的墙角吓哭了没反应过来的同学;在中午静校时间悄悄溜出学校,到田野里去抓青蛙,下午回了班就在人不注意的时候把青蛙丢在座位之间,吓坏了别人时心里暗爽。先生这一次却没有说什么,只是从此再也不管我。而我也忘却了所有,逃课出去与双杠下的朋友们一起到镇子上玩儿。可是我好像跟别人真的不太一样。回家的路上,总有父母拉着孩子的手走着。吃饭的点了母亲模样的人拿着锅铲子在门前吆喝着儿女回家吃饭。就这么一路走到了家。奶奶在屋里升火烧饭,爷爷在场上来回扫动着谷子。阳光正好,就坐在门前的台阶上,下意识地摸了摸书包里的书,然后拿出来对着太阳将语文书封面看了又看。于是将语文两个字在手上抄了一遍又一遍。才翻动内容。下午去了学校,先生突然说要抽查默写。左右眼皮同时跳了起来,先生也喊了名字,是班长和我。于是站在讲台上用粉笔将报的词一个个给写了下来。中午才看的现在脑子里还都新鲜着。好久才停下来,这时回头看班长写了多少,居然有两个不会。内心一阵狂跳。先生又是没说话,过了好一会让我把手伸出来。下意识地想到了中午手上写的字,就双手紧紧绞了好一会才给他看。然而“啪——”一声传递给了整个教室。眼尖地有些同学就发现我手上有字,窃笑声四面八方传来。先生知道我写的是什么的,却不解释,让我站到教室外面去。走过不常坐在一起的同桌边上,只有一声“野孩子呦——”却什么都来不及解释,赶紧跑了出去,内心空洞得连哭都忘记了。一直在班门口不远的石头边上抱头蹲着。

    直到晚上,听到有急切脚步从校门前传来,抬头就发现是爷爷,于是立刻站了起来,把教室灯给开开,忍住麻木的脚的不稳定,坐下来假装写什么,爷爷到了,问怎么这么晚不回去,我也是回答他给先生帮忙的。于是爷爷没再多问。只是转过身,喊了一句“天黑了,回家吧。”

    我就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3

    我放弃了和双杠下的朋友逃课出去,于是他们觉得我背叛了他们,在校门口就骂了起来,我没多说,只是有些话太难听了,上去给那人就一拳。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回了教室。把语文书打开,读着什么就累了,就干脆趴在桌子上,反正是最后一排,先生都不管了,更何况是其他人呢。

    只是我再上学的时候,开始留意起身边的大人们,跟路边一直守田的人打招呼再走过去,回了家之后爷爷奶奶用缺了牙的嘴吃东西时,我就说自己喜欢吃软的东西。爷爷总是很早就出门去忙了,时常起来之后偷偷把奶奶煮好的馒头放在他担子里看着他挑走了才跳起来嚷着要吃饭了。有时候亲人们对于他们二位老人总是要求农忙时帮忙,我就故意跟其他亲戚吵嘴不让她们去。也是这样,身边要好的,除了爷爷奶奶,大概就是那只我天天要坐身上的灰虎了吧。

    每天的上学就开始听话,这样先生也对我态度有了变化,不过这样又能说明什么呢。回家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转身,是好久不见的母亲。她见了我一把抱在怀里,嘴里念着:“让你吃苦了!”我却听她悲伤的话语有些怜惜,我一个毛孩子怎么让一个大人如此难过呢?

    次日天还没亮,就被叫醒出门。却告诉不用再去上学了,因为母亲要将我带到大城市里念书。我很高兴,并且爷爷奶奶跟着我送出了小村。一辆车在那里等着,母亲把我接上去之后也跟上来,爷爷站在门口突然用力把门一关,然后车就发动了起来。我惶恐的大叫起来,却开不开边上的门。只是听到渐渐远去的身影喊着:“等你长大了——”挣扎了一个多小时,眼泪都哭干了,于是就深深睡去。睡了好久好久,被一个声音在脑海里提醒了。

    那个声音说:你醒了,就长大了。

    于是张开眼睛,一切都那么陌生,却又十分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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