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考试。
临考之前我总是会有一点紧张。此刻,我的心跳加速。
我身边站着个白胡子瘦老头,皱纹里卡着厚粉的胖大妈,双臂满是纹身的壮汉,西装革履的眼镜男,以及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
我不知道要考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考试,更不知道为什么会和这样一群人在一起考试;我只知道这是一场结果对我来说很重要的考试。
周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似雾似烟,从上空中传来某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准备好了吗?考试现在开始。”
面前的一面白墙上突然浮现出了字迹,是一道数学题:1+2+3+4+…… = ?
我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学过中学数学,答案显然是正无穷。
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胸有成竹的表情,唯独小女孩哭了起来:老师还没有教过……我只知道1加到100怎么算……
没有人说话,可是那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在我脑中响起:“你确定吗?答案是正无穷?”
我一惊,猛地想起研究生宿舍睡我上铺的那个兄弟跟我闲聊时说过:你听说过拉马努金公式吗?这个印度人神奇地证明了自然数的总和是负数,且是个分数。
我努力回想那个结果,终于在心里默念:不,答案是负十二分之一!
那个声音在空气中响起:“本题仅有两人答对。不能作答者立刻出局。”
话音刚落,小女孩消失了。
剩下包括我的五个成年人面面相觑,我更是开始冒冷汗。但我很有把握我是那两个之一。另一个会是眼镜男吗?我偷偷看着面无表情的他。
“第二题,选择题。”
白墙消失了,我们五个人在一辆奔驰的火车的车头里。
胖大妈惊呼:前面铁轨上绑着五个人!快刹车!
眼镜男大喊:来不及了!只能让火车变轨了!
白胡子老头一把抓住眼镜男:不行!另一侧轨道上还捆着一个人!
我一下子慌了:那怎么办!总有人要死!我们快决定吧!
胖大妈说:用一条命换五条命,应该换轨道!
白胡子老头低声说:那你就要为那一条生命负全责!还是不要变轨!让那五个人听天由命吧!
眼镜男急了:这个时候不作为也是不道德!快变轨!
我扑上去,在火车驶过变道口的一霎那和眼镜男一起扳动了手柄。
车头轰隆隆地朝着那个拼命挣扎的可怜人碾去,我绝望地闭上眼……
四周突然安静了,我睁开眼,发现火车和铁轨消失了,大家惊魂未甫。
那个声音又响起了:“本题没有正确答案,不堪忍受良心道德谴责的人弃权出局,剩下的人继续。”
话音未落,那个纹身的壮汉消失了。剩下的四个人都不说话。我心情很沉重,也没想到看似最硬汉的人最狠不下心。
“第三题,行动题。”
面前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以及一条一脚宽的细木板桥搭在深渊之上。很明显,只有有足够勇气、平衡能力好的人才能过这座桥。
眼镜男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仗着自己腿长,三步两步跨了过去。
白胡子老头一看就是平时练惯太极拳的,身轻如燕,稳稳当当地走过去了。
我站在悬崖边,朝下看了一眼,顿时觉得头晕目眩,腿脚发软。
怎么办?万一走到一半稍稍晃悠,我就会摔下悬崖粉身碎骨。可是我又不想放弃。我艰难地思考着。
悬崖对面那个白胡子老头突然对我喊:别怕,你闭上眼睛,趴在木板上爬过来!
我心一横,闭上眼睛,抱着细木板一点一点爬了过去。爬到中央时,我感受到来自悬崖之间的山风,似乎要掀翻我,而木板在颤抖。我抱紧木板,努力让自己想象在爬小学操场上的双杠,手脚加快了速度。
手摸到冰冷的石块时,我终于睁开眼,滚到坚硬的悬崖对岸,一边心惊胆战一边大汗淋漓。
对岸那个胖大妈脸色惨白,显然比我更加恐高。她站在原地呆若木鸡。突然,她大喊一声,开始助跑,打算一口气冲过来。
我眼看着她在细木板上跑到一半时,木板因为不堪她的体重而断成了两截,和胖大妈一起跌落悬崖。她凄惨的尖叫声在悬崖间回荡了一阵,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悬崖又消失了,这次只剩下三个人。我后怕不已,同时暗暗感激那个白胡子老头。
“失败者已经出局。下一题,决策题。”那个无情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对这场考试已经深恶痛绝了。每个考题都是一场痛苦的经历。究竟这个声音是谁?下个场景又会是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一轮一轮考验我们?
突然我眼前一道强光闪过,我发现我们三个人身处一望无际的沙漠,烈日当头,我们都口干舌燥、精疲力尽。
沙漠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碗水和三个一模一样的空水杯。
我怀疑自己在极度缺水下出现了幻觉,然而确定那是真的水之后,竭尽全力想奔向那碗水。
眼镜男明显也想去抢,奈何我俩都体力不支,举步维艰。
白胡子老头声音依然低沉却有力:都不要抢!你们可能打翻这碗救命水!谁都喝不上!
我停住了脚步,看看眼镜男。我们都知道这又是一次对人性的考验,然而烟熏火燎的喉咙更加饥渴难耐。
我说:公平起见,看来我们三个人要分了这碗水了。能喝一口是一口,年纪大的人先喝吧。
眼镜男说:不行!老头要是一口喝完了,我俩都得死。
我对眼镜男说:这个时候我们还不能相互信任么?在悬崖上老头帮了我,我相信他。
眼镜男说:难道你们不会相互勾结?既然要相互信任,你们就让我先喝!
我气愤地正要反驳他,老头打断我:我有一个好办法。
老头说:你们看这里还有三个空水杯,这样吧,我来分水,把这碗水倒入三个碗中,然后让戴眼镜的先选,你其次,我拿最后剩下的那杯。
眼镜男首先赞同,我也没有异议。
老头拿着那碗水正要倒的时候,水杯沙漠烈日一切都消失了,又回到了开始的白茫茫的一片。
那个神秘的声音响起:“恭喜你们做出了合理的决策。不信任他人和不被信任者出局。”
果然,眼镜男也消失了,只剩下了我和白胡子老头。
我受不了了,不等第五道题出题,就对着空气中那个神秘声音大喊: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们!
安静了一会儿,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你终于问了这个问题。恭喜你,成为通过最终考试的胜者。
“其实你看到的白胡子老头就是五十年以后的你。答对第一题数学题的也只有你和未来的你。你可以在后面的试题中看到,你的选择、行动力、决策力都会随着年龄的增长和阅历的增加而改变。不变的,是你们共同的天性。
“和你一起参加考试的,有各种性别、各种年龄、各种职业背景的人,人不可貌相,人人都有自己的特长和缺陷。
“即使后来你们意识到了一切残酷都只是考题,你们还是会恐惧、惊慌、犹豫、猜忌。这就是本能,尤其在危及生命的关头,你们的行为最为真实地体现了你们的本质。
“至于我,如果你们当中有任何人能好心告诉我第一题的答案,不管正确或错误,我都会立刻终止这场考试。可是你们都没有。在竞争面前,你们的好胜欲超过了同情心。没错,我就是那个无助哭泣的小女孩。”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