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夜晚,漆黑的天幕上,群星闪烁。细如薄纱的月光如流水倾下,轻轻覆在静谧的小山村,偶尔一声犬吠,惊破月色。山风吹得窗户簌簌轻响,月光穿过窗棂,为漆黑的房间饰上一层流光。
岁月流逝,一年又一年,如片片凋零的叶子,再难捡拾。无论是谁,对时光而言,都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太匆匆。
早在两周之前,公婆就惦记并筹划着某人的三周年祭。印象中,我老家貌似没有这么浓重的仪式,这次算是开眼界了。
以前看小说,古代家里有人离世,全家人着素服,要守孝,尤其是直系子孙,要守足三年(二十七个月),孝期满时,要举行仪式,称为“除服”。公婆们整的这仪式,有点类似。倒不是说这几年小子们都穿素服,而是家里大门这几年春节都没贴对联,或者贴绿色对联。
三周年祭,首先是在堂屋正门上方,悬挂一块长约两米、宽五十公分的红布,由两小子亲手挂上去。
某人墓前,公公一早就端了一张小圆桌过去,指使小子们放上碗筷杯盏,摆上三牲、水果等供品,倒上两杯酒、一杯茶,婆婆将准备好的香蜡纸钱、元宝交给小子,拿到墓前,等着小叔从街上买回烟花礼炮就开始。
随着刹车声同时响起的,还有大姑姐的高嗓门。小子们将四饼大鞭炮、四盒大烟花、两大捧白色黄色的鲜花搬过来放在墓前,在小叔的指挥下,跪下来点燃香蜡,焚烧冥币纸钱金银元宝,轻烟袅袅,升腾着飘荡在青山之间。大姑姐喃喃地祝祷着,小叔念念有词:“二哥,三年过去了,今天既是报喜,也是你的三周年祭。你儿子考上目标大学,我家那娃也考进了川内一所大学,他们都没辜负你的期望,你可以放心了。俩娃即将奔赴各自的前路,你要保佑他们平平安安哈。”
我想笑,眼睛却蓦地酸涩了。仰起头,目光越过满园的果树。清晨下过雨后的天空碧蓝如洗,空气清新,园子里树叶、树枝枝头沾满了晶莹的水珠,一阵风吹过,水珠就“淅淅索索”地落了下来。远山松涛阵阵,飞鸟掠过长空,野鸡的叫声时断时续。
都说时间是治疗一切的良药。这三年,我刻意地不去回想,刻意避免回来。我以为时隔那么久,自己可以平静地面对。然而真正站在这里,才知道曾经的痛彻心扉依然如影随形。那些伤口并没有痊愈,而是被深藏起来,腐败成解不开的枷。曾经以为不去想不去看,它们就会都不存在的想法,在这一瞬分崩离析......
婆婆前一天说的话又在耳边响起:“这几年我的眼睛酸得很,就是没有眼泪。没睡过一个囫囵觉,常常都是睁着眼睛到天亮。可能要彻底口死眼闭的那一天才能得到解脱。”
所谓的时间可以消除伤痛,其实是自欺欺人罢了。因为伤痛永远都在那里,发生过的一切永恒不变地存在着,只是随着时间流逝,一点点学会忘却。
不过今天不适合悲伤。因为悲伤这件事,是不能与人分享的——哪怕是最亲近的人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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