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醒的黎明，随便谈谈

醒在黎明破晓时。

微光，轻微鼾声，熟睡的孩子，一枕头熟悉的洗发水味道，这些是属于我的，也是给予我安全的源头。

怀孕的某段时间，本着吴秀波的面子陪母上大人看《马向阳下乡记》，“二叔”有句经典台词——“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虽然透着二叔赌气的小情绪，确是好家训。《朱伯庐治家格言》里最看中这八个字，因为它正好是我对家庭生活所存有的最早的记忆，于我来讲，这是一个家庭一天生活的开始。

小时在乡下，每早醒来听见的第一个声音，必是母上用西北农村特有的大扫帚扫院子的“唰唰”声，平稳有力不失节奏，一下一下，唰，唰……同时带来的踏实与安全是现在任何起床方式都替代不了的。

工作的那些年，无论多忙，每天刚刚蒙蒙亮生物钟就醒，洗完澡还有个把钟头可以慢悠悠玩弄收藏的各种香料香炉，抄经，收拾屋子，抹抹擦擦，或者干脆跑到楼顶吃早餐看日出。城市自然也有城市的好处，总是乡下更静些。

现在闲嗒嗒在家，反而懈怠了。醒是依然醒的早，可是醒来习惯性开始躺着神游万里。只有一半的时候，会起身做做功课写写字。孩子一醒，一切自动封印。

天气好了吃完早饭带他出去散步，一路咿咿呀呀快活无比，自己就挑首诗词出来，一遍遍念叨。

偶尔也与他对话嬉笑，看着他纯澈的眼睛，仿佛世界也干净了。

总对人说，做人要有节制。对自己要求高一点到底也不是坏事。

可事实上，人在许多美的事物面前，是很难自持的。比如美人，别人的夸赞，财富，谎言……正是这些美，才折射出人性的丑陋——贪婪，卖弄，懒惰，欺骗，猥琐……

人们越来越难懂得谦虚，人人沾沾自满，整个世界都在浮夸中沉堕而不自知。

但做好自己还是可以的。

快乐总是藏在缝隙里，发现它，就是乐趣。

很少对人说，我不快乐。怎么不快乐？这样美好的时光里，身体健康，父母安在，家庭稳定，孩子可爱，实属幸事，不知多快乐。

生活一定是苦的，所以才有“苦中作乐”这个词。再苦，一年也只一个春，一个秋，哪有那么多的伤春悲秋。稍微伤悲之后，又要应付炎炎夏热，又要享受凛凛寒冬，不知多忙呢。

蹚着时间的河，谁都得逆流而上。这是作为“人”的宿命，再也不辜负了良辰美景哀哀自怜。

喜欢去菜场多过超市。人间烟火全部集中起来搭戏台，轰轰烈烈。我是至怕吵闹的人，可我至爱这样热闹的场景：安静躺着的蔬菜瓜果被挑挑拣拣，来来往往的熙攘人流，满耳都是各地方言的买卖对话，还有讨厌的生肉鱼虾的腥气，又有喜欢的各种调料和食物的香气……谁能在这样踏实的天地间跳戏？这才是最真实的生活。

超凡脱俗的是神仙，“俗，乃人间五谷”，我吃五谷，我就是俗人，俗人可以爱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俗人也爱烟火气。

辛弃疾有首《清平乐》：

“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

老了老了，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喜欢这样白描画风的诗词，因为它有生活。比起那些愁啊思啊情啊的，不知好出多少。

偶尔睡醒的午后，安安静静看部老片儿，是最喜欢的时段，仿佛隔世的情缘，悠久绵长。如此时刻，才十二分愿意像素年说的那样，老去以后，腰上挂着收音机听《红楼梦》去。

一切都由“心”起。《了凡四训》就记住了一句，“最上治心，当下清净”。

舍去浮世，明月清风。

比如这早醒的黎明，蜷在床上，随便谈谈。

早醒的黎明，随便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