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玘跟在师父身后,
满脸不乐意。
他怎么了?他干啥了?好好在家睡着觉被师父拎着耳朵薅起来,然后就被用沾了凉水的布巾抹了把脸,扔上马车来了这个地方。
他师父这会儿正给人赔笑脸儿,人看样子,还挺不待见他们俩的。
“涛哥,涛哥,你就留他一阵子,我忙完了马上把他领走。”
“你忙?”王涛扫了刘国梁一眼,“忙着调戏小辉儿吧。”
刘国梁脸色不红不白,居然点了点头。
“嫌拖油瓶碍眼,就扔我这儿?”王涛喝口茶,继续损他。
“小辉儿想出门转转,倒也不是不能带他,实在是,不方便。”刘国梁指着陈玘,“哪儿都好,也聪明,就是偶尔脑子不转弯儿。我也是想送你这儿来,你能教教他。”
陈玘没管这俩人说什么,他眼睛都被一只画眉鸟吸引了。
那鸟是刚买回来的,大概是不伏笼,正用嘴一点点儿掰开笼门,准备逃跑。
王涛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刘国梁停住话头,也看过去。
陈玘弯腰弓背眼睛眯着,那画眉鸟才从笼子钻出身子,啄了啄尾巴毛展翅要飞。陈玘猛窜起来,手一挥,鸟就被他抓住了。
“让你跑。”他把攥着的画眉鸟放到自己鼻子前,眼睛对着画眉鸟的眼睛,开始跟画眉吵架,“没跑了吧,活生生笨死你。出笼子了还啄毛,你直接飞啊!”
画眉鸟头一歪,死了。
“身手倒是利索。”王涛继续喝茶,“手劲儿也大,脑子不是不转弯儿吧,是不是脑子不好?”
刘国梁觉着丢人,没接话。
“而且吧。”王涛放下茶碗,摆摆手让人去后面叫人过来,“那鸟儿是昨天上街乐乐看上的。”
王皓在家里是受宠惯了的,他笑呵呵的走进厅里,敷衍着给王涛刘国梁行了个礼,压根没发现还多个人。
“小辉儿哥怎么没来?我昨天买了只画眉,叫的可好听了。”王皓说着,抬头去找挂画眉的笼子,打算给刘国梁显摆显摆。
陈玘平时天不怕地不怕,今日不知道怎么着,见到刚进来的王皓,他心就虚了。急急忙忙把手背到身后,两脚横着走挪到了刘国梁身后,可又伸出头来死盯着王皓看。
“我画眉呢?”王皓嗓门儿高了起来,那笼子怎么空了。
王涛微笑不语,刘国梁深吸一口气,“可能跑了,我带你上街再买一只。”
早知道不如带着小辉儿一起来,王皓熊起来,不比陈玘好多少。
“跑了?”王皓皱着眉,“怎么跑的?”
“没跑,我给你抓住了。”陈玘挪出半个身体,但手还背在后面。
“哎?”王皓开心起来,“谢谢你,那,画眉呢?”
陈玘抿抿嘴,慢慢把背在后面的手伸出来,“让我,捏死了。”
“得了,留下吧。”王涛看着拎满院子追打陈玘的王皓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正好给乐乐作伴。”
晚饭时候,王涛没看见陈玘人影,下人也都说没瞧见。王皓上午追着人打完就去练功写字了,一问也直摇头。
“赶紧找。”王涛放下饭碗皱着眉,难道是想他师父,追去了?
府里人分成几批出去找,到天透黑了,也没找见。
王涛急的要命,正打算让人去给刘国梁送信,外面的下人就跑进来说,人回来了。
陈玘脸上刮出几道血印子,上身赤裸,手上抓着灰扑扑的一团东西,似乎还在扭动。
“这是怎么了?”王涛看见他的脸,赶紧叫人找大夫来。
“没事儿。”陈玘摸了一把脸,笑嘻嘻的冲王皓招手,“你来。”
“干嘛?”王皓还记着那只画眉鸟,不高兴的走过来。
“你看这是什么。”陈玘小心翼翼的把手里的东西撕开一个口,王皓王涛这才看清楚,他手上刚抓的是自己衣裳,衣裳里,包着一只小鹰。
“陪给你,这个比画眉好,养大了能抓狐狸也能抓山鸡兔子。”陈玘用衣服把小鹰包的紧紧的,不敢自己上手,怕再给捏死。
王皓眼睛晶晶亮,“好养吗?”
“好养,养鹰不用笼,得用架子,给它脚上栓条铁链,然后熬它几天就听话了。”陈玘说。
王皓连声让人弄铁链子来,下人不敢耽误,急忙去弄。
等把鹰弄好了,王涛板着脸,叫人先带着陈玘下去洗澡换衣服,回来吃饭。
“我跟你说,你师父把你卖给我家了,你要不听话,别说我揍你。”王涛觉着陈玘太皮,这跑出去没出事儿万幸,所以打算吓唬吓唬他。
“我被卖了?”陈玘抓抓头,“给你家当长工啊,卖多少年啊?还是我干完活儿就可以回家了。”
就没见过心这么大的玩意儿!王涛气的头疼。
“卖给我们王皓当童养媳了。”他翻了个白眼,“老老实实呆着你的,听见没有。”
“哦。”陈玘又抓抓头,然后扭过脸去看吃饭的王皓,“行。”他说。
“什么玩意儿你就行?”王涛刚说的是气话,没想到陈玘还答应了。
陈玘捧起碗开始吃饭,还给王皓夹了块儿肉,“他长得好看,我当童养媳就当童养媳呗。”
俩孩子差不多大,刘国梁今天来的急没提前打招呼,王涛就在王皓的外间让人给陈玘放了个床,先将就着睡着,明天在收拾屋子。
陈玘倒是省事儿,摆着手说不用麻烦了。
“我听人说,童养媳都没床睡,给个地铺就行。”他打了个哈欠,都当童养媳了,还挑拣什么?师父家去年雇来洗衣裳的大娘给他讲过童养媳的事儿,说是可惨了。干活儿挨打,还经常不给饭吃。
干活儿挨打他不怕,不给饭吃这个太惨了。不过看今天晚上的饭,应该这家人不会饿着他。
王涛已经开始觉着这孩子傻透了,懒得跟他解释,吩咐了王皓早点儿睡觉,自己就回房了。
陈玘怀里抱着个枕头,困得头一点一点的,就是不睡。
王皓这边儿已经洗漱好,人也上床盖好了被,看陈玘还蹲在那里好奇的问了一句,“你怎么不睡觉?”
“我不睡。”陈玘又打了个哈欠,伸手指着拴在王皓窗口处的那只鹰,“得熬鹰呢。”
王皓也来了精神,下地穿鞋学着陈玘抱个枕头,跟陈玘并排蹲着,“怎么熬?”
“就不让它睡觉,也不给它吃东西。”陈玘抽抽鼻子,王皓身上有股特别好闻的味儿。
熬鹰王皓不懂,但他不傻,知道蹲着累。于是他翻出两个蒲团,拉着陈玘坐到地上。
“那你不说得好几天吗?你一直不睡觉?”
“我没事儿,你赶紧去睡。”
王皓琢磨了一下,提出个比较合理的建议,“咱俩轮着来吧。”
“还是你聪明。”陈玘觉着王皓的法子好,省的一个人累,“那我先来,我实在顶不住了就叫你。对了,你到底叫啥啊,乐乐还是王皓。”
“乐乐是我小名儿。”王皓撇嘴,抱着枕头上床。
“我叫陈玘,小名就叫玘子。”陈玘眼睛盯着鹰,“那我以后叫你乐乐。”
“不许你叫。”王皓翻了个身。
“我都是你童养媳了,是你媳妇儿,那这么亲的关系,肯定叫你小名儿才对啊。我师父天天小辉儿小辉儿的,叫的就是辉儿哥小名儿。”陈玘用自己平视观察到的细节,给王皓讲道理。他反正一直没整明白,自己师父跟辉儿哥到底谁是谁媳妇儿。听师父平时吹呢,应该辉儿哥是师父媳妇儿,但是看师父怂的那样儿,又觉着可能不对。毕竟在陈玘的印象里,媳妇儿才应该是听话的那个。
王皓是真困了,加上年纪小,也没拧过来媳妇儿跟小名儿之间的关系。
“那就这样吧,我睡了。”
“好嘞乐乐。”
“玘子你困了叫我。”
乐乐睡得可真香,睡得可真好看。
陈玘狠狠的照着自己大腿拧了一下,疼的立马精神起来。
他还是别叫乐乐,让乐乐好好睡,自己熬着就行。
王涛第二天一早看着陈玘青白的脸和俩巨大的黑眼圈,又气的头疼。
“今晚我来。”王皓给陈玘夹了个包子,“咱俩快吃,吃完了你去睡觉,我熬鹰。”
“王皓,你去练武读书,陈玘你去睡觉。”王涛拍下筷子,“都不许胡闹了,鹰我找人给你们熬。”
陈玘睡了一上午,午饭时候就恢复了精力。
他开始满院子跑帮人干活儿,给管家吓得赶紧去找王涛。
“陈玘,你干什么呢?”王涛快步走到院子里,看着轮着扫帚扫院子的陈玘,和回廊下目瞪口呆的客人。
“干活儿。”陈玘干的头都不抬,嗓门到是大,“童养媳都干活儿,我可勤快了。”
“恭喜恭喜。”来拜访的客人赶紧冲着王涛拱手,“这么快就给王皓订好了?不过这孩子不错,挺能干的。”
陈玘觉着自己被夸奖了,放下扫帚美滋滋的跑去给客人端茶。他手劲儿大心又粗,茶碗拿过来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溅了人家一身茶水。
“玘子。”王皓念完书在院子里叫,陈玘扔下手里的茶盘就往外跑。
上好的红木雕花茶盘,摔得不能用了。
“咱俩看鹰去。”王皓今天念书练武心不静,总惦记那只鹰。
“不用总看它,现在没意思。我带你去挖蛐蛐吧,你会斗蛐蛐不?”
“不会。”
“走,我教你。”
好好的孩子,这就要学坏。有人在王涛没法说啥,应付走了客人,他赶紧让人给刘国梁送信。
“让他把这个混球给我领走!马上领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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