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驯化动物对人“精神世界”的发育产生着十分重要的影响,甚至可以意味着人心理发展的一次重要转折。
人对动物的驯化之所以与之前学习模仿、制造工具、使用火和驯化植物等重大节点有所不同,我认为乃是人第一次将更具生命特征的对象视为人的工具,人始在万物之上,仅当是神的臣属。当然,这种心理变化一定是缓慢、渐进的,在驯化生命,为我所用的过程中,人一点一点由模糊而至愈发清晰地意识起人与世界在心理上位置的改变,这种改变不仅影响着人与世界的关系,更影响着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人使唤人,压迫人,剥夺人,杀戮人,从事实的必须一步步具备了心理的当然,甚而具有了伦理意义上的支撑。
我认为,当我们想要从历史的演化中寻找有关未来的借鉴,“其所由来也渐矣”是我们需要时时念及的原则。人敲击石头制造工具,自始至终从来皆是理所当然,我难道需要顾及一块石头的心情与痛苦?及至我们屠戮动物,我仍会对顾及动物痛疼与死亡的心理嗤之以鼻,难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生存法则,我有什么不对?待至我驯化动物,将生命当成我的工具,我仍在生存需要和法则的怂恿下,当然觉得我正在做一件“聪明而伟大”的事,我的后代为我证明,他们欢欣鼓舞于我智慧的发现,最后,当我去干驯化、奴役、杀戮同类的事的时候,当我将从前部落冲突时的杀戮发展成日常生活里的奴役的时候,这种理所当然的心理也早就愈发牢固,乃至我让一个人承认他奴隶的身份的时候,当我将一个人视为一头牛和稻米、瓦罐等等我的财物的时候,我想当然地认为,这恰是我的仁慈,恰是我奴役的人理所应当给予我报答的时候,然后在某一次战争中,在某一次不幸的干旱之后,我成了别人的奴隶,承受着别人的仁慈,却发现自己似乎总是难以调起报恩的当然。人就是这样在心理上一步步将自己奴役。当然,即便我思考这些,认为我的思考或许具有某种逻辑上的合理性,曾经发展过的事实即便重新反复来过,情况很可能永远不会发生改变,或早或晚,山羊成了我的工具,我成了别人的工具。那么,意识到这些似乎无法逆转的事实以及心理,究竟有什么意义?显然,事实常在人的心理发育之前就已早早发生,这就是“渐”的韵味。我以为,我们认识了解这一切的意义在于——相对于石器工具的发明、火的使用、植物与动物的驯化以及我们至今所发明的一切工具、技术、组织、思想,人最重要、最伟大、最可救赎我们自己的发明,唯是“爱的发明”。
人对未来究竟可持有乐观抑或悲观的态度,有时竟然可笑的取决于:我们所认知的爱,究竟是一种发明,还是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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