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娃一家起的很早。
漠北风寒，天虽放亮，却丝毫不减半分凛冽。太阳就好像一盏灯，隔上一层厚厚的尘土，点在无边的天际。
荒寂的草原上，数十个蒙古包附近，散落着星星点点的牛羊，两只一对，三只一家，其实这时已没有牧草可食，不过牛羊也是有心情的，总关在栅栏里，连奶都不好挤。
洗漱完后，高娃去草垛抱了两捆干草，一捆生火做饭，一捆喂马和那些牛羊。
和阿爹煮了饺子，烫了奶茶，吃过早饭，高娃在皮口袋里放了几根酪蛋子，和阿爹说：“阿爹，我去了！”
苏合点点头，起身拿了件貂裘给她披上，说：“早去早回。”
塞外一人一马
高娃要赶三个月一次的马会，她骑着自己最爱的一匹白驹，领着三匹阿爹早就挑好的肥马，用它们去换成钱，卖一些她和阿爹日常所需的草原上没有的生活用品，同时她还想着要看见上一次赶马会时看到的那条红袖裙，一定要买下它！
三个月前，高娃和阿爹苏合赶马会时，高娃看到了一个汉人的摊位前挂着很多她从没见过的好看衣服，由于草原上的惯例，女孩子也要学骑马，所以她从来穿的都是和阿爹一样的短打，只是颜色稍微亮一些，却从来没见过汉人的服饰，她立刻动了心，挑挑捡捡的看来看去，似乎都喜欢，也觉得自己没见过世面，可是她不在乎，那条红袖裙，就是这样看到并且最终决定买下的。
那是一条多美丽的衣服啊！白红千褶，碎花连衣，就像一条条美丽的袖子凑在一起。
她想要，可是苏合不答应：“这种衣服哪里是草原上的女子穿的？穿上这还怎么骑马？”
“我骑马的时候不穿嘛！我……在家的时候穿！”高娃弱弱的说。
红袖添裙为卿衣
“咱们生活在马背上，哪天不骑马？再说这衣服这么薄，又抵御不了风寒，料子又软，经不起折腾！再说了，今天带来的马没卖出好价钱，下次来的时候，一定给你买！”苏合把买来的小面粉搭在马背上，慢慢的说。
“我……”高娃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从小到大阿爹对他一直很好，这次都这么说了，又怎么好反驳，可是这马会下次来，这条裙子还在不在这里，就难说了，终于，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欲望，简简单单的欲望而已，就算买回去了，确实也如父亲所说，穿起来不方便。
高娃想起上次的事，心里却有些高兴和担心，高兴的是这次带了三匹马，而且阿爹由于身体不舒服就让自己一个人过来了，这次不仅可以买那条裙子，而且还可以买些阿爹每次都看看却舍不得买的靴子，汉靴有棉花有图案，可是比草原上的靴子要舒服的多好看的多，自己脚上的就是，可阿爹穿的还是用兽皮缝制的硬靴。担心的是自己第一次逛马会，也不知道市场价格，这马到底要卖多少钱呢？
虽然阿爹说让他直接找一个叫巴根的老汉，可是又不是常年在一起，关系哪有那么可以信任，想来想去，高娃决定先去看要买的东西，问清价格，然后再去卖马，最少不能亏本。
高娃只顾自己想事，却没有看见远方扬起一片厚厚的尘土，等她听到轰轰的蹄子奔跑的声音，顺着声音抬头看时，从她的左边，黑压压的牛群发疯似的奔跑过来。
她惊呆了，这种情况她还从来没有见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正在她思考间，那几匹准备卖的马儿早已预料到了危险，纷纷挣脱高娃手中轻轻牵着的缰绳，四散逃开，就连一直听话的白马这会也受了惊，竟然带着高娃朝着牛群冲了过去。
高娃吓坏了，她除了紧紧拽住缰绳，不知道该怎么办，牛们都有锋利的双角，无论是刺中了马还是刺中了她自己，都是不可想象的。
汹涌的牛群疯狂的从高娃的两边跑过，高娃除了乱糟糟的巨响，听不见任何声音，也看不清任何出路，只凭着白马肆意的往前冲，牛群后面一眼望不到头，这样下去，迟早是要出事的。
高娃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被牛蹄撕碎的一刻。
夜色撩人难入睡
这时，他只感觉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拽住了她手里的缰绳，她感受到了那只手的粗糙，和阿爹的一样，同时听见一个声音：“抓紧！”
她睁开眼看去，只见一个骑着黑马穿着短衣，长袍窄袖，背着弓箭的男人正一手拽着她的白马，一手紧握自己的缰绳，怒吼着驾驭受惊的黑马奔出牛群之外。
慌乱中，高娃不知道他说的抓紧是抓紧缰绳还是抓紧他的手，总之，她两手各抓一个，都抓紧了。
终于，混乱的牛群跑到了头，受惊的马儿也止了步，高娃长舒一口气，却还是心有余悸，一动不动。
“哈哈哈，你再不放开我的手，你那些马儿就再也追不回来了！”男人笑着说。
高娃这才回过神，不好意思的立刻撒开男人的手，男人也立刻调转马头，朝着那几匹肥马奔了过去：“等一会我！”
黑马跑的很快，不多会，就牵回来两匹，可是还有一匹马，确实不知道去了哪。
不过高娃已经很感谢他了，嘴里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谢谢！……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有爽朗的笑了，他说：“你是诺雅根·高娃！对不对？”
高娃再次吃了一惊，这才仔仔细细的看男人，男人高个子，宽肩膀，两只眼炯炯有神，看样子像是草原上的人，可穿着却是汉服，细布棉靴，不是草原上的粗布皮靴。
可她还是认不出来，不是，是从来也没有见过。
还没等高娃想出什么话，男人又说了：“去问问你的父亲，还记不记得当年的巴苏特·阿木尔！”
高娃记下了这个名字，心里倒有了莫名的悸动，可转念再一想，马会还没到，马就先丢了一匹，这可怎么办？
阿木尔似乎看透了高娃的心思，就把自己的弓摘下身来，递给高娃说，拿着我的弓，去找巴根！就说用它先当匹马押在他那，我回去取！
“这，这不行！你救了我，这已经……”高娃受宠若惊，可阿木尔再次说：“下次我会去你家里拜访！放心，你爹爹会给我钱的！”说完，男人似乎怕高娃还要拒绝，就留下一句：“我们还会再见的！”拍马离去了。
高娃愣了好一会神，终于反应了过来，到马会，找到巴根，高娃把阿木尔的那张弓给了巴根并说明了路上遭遇的状况，可是巴根没有要，他似乎知道一切，只是和高娃说：今天的马会，看到什么喜欢就买吧！这也许是最后一次马会！
高娃没听懂，还想再问什么，巴根却不说了，收了两匹马，给了高娃三匹马的钱，高娃买了东西，这一切都心不在焉，她又看到了那条红袖裙，可她只是过去拿起来看了看，再没心思买，只是买了双棉靴给阿爹，天色已晚，还是巴根引着她在附近住了一晚，第二天她就就带着东西，慢慢的策马往回走。
临近傍晚，才看到她和阿爹的蒙古包，却看到阿爹没有在门前，她立刻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栓好马，走进屋里，果然看见阿爹坐在火炉旁，闷闷的抽着旱烟。
苏合看到了高娃，没有问关于马会的情况，高娃也没有说关于牛群以及阿木尔的事。
沉默了一会，还是苏合先开的口：“高娃，大汗又要点兵了！”
“什么？”高娃问道，“这次和谁打？”
苏合把火炉上吊着的奶茶拎下来，倒在碗里递给高娃，说：“还是和汉人！”
金戈铁马争锋
高娃的心一紧，她想起了巴根说这次是最后一次马会，原来是这个意思，蒙古和汉人之前打完仗调和了，所以有了马会让双方交易，如果再次打仗，马会自然不会再有了，最重要的是，在蒙古，凡事16岁以上的男子都要参战，不管年龄多大，何况父亲才四十来岁，正值壮年。
高娃接过奶茶，继续问：“为什么呀？不是已经和平了吗？”
苏合说：“听说是汉人许配给大汗的公主在路上被劫了，而且劫持公主的也是汉人，大汗觉得汉人欺骗了自己，有辱天子尊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