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而坚定”的哀而不伤

谢谢你，成就了今天的我

很久以前，在一次企业教练赋能的工作坊里，收到了小伙伴给我的反馈——“内敛的温柔”。当时我很意外，然后想起在一段好的咨访关系里，有一个很类似的词汇是来形容咨询师的，那便是“温柔而坚定”。我想，可能是因为在那段时间，我的督导老师用他的“温柔而坚定”，保持着有弹性的界限，让我感受着被接纳、倾听和理解，继而也萌发了我内在的这种认同。

“温柔而坚定”是咨访关系里最好的态度。温柔，是在不伤害来访者伤害关系的情况下对来访者说“不”——即保持中立地接纳和理解；坚定，是对界限的坚守——避免移情和反移情。

在日常的人际关系中，通常我们要么很难说“不”，要么就是说“不”的方式不正确，在关系中过度投入或者疏离，导致一方牺牲、一方压榨，从而引起人际问题。我开始学习向内觉察，不是去觉察别人的反应如何，而是我面对这些反应，我的内心和情绪，像一个真正的咨询师那样，温柔坚定的拒绝，创造平等、有弹性、有边界的人际关系。

荣格说，“只有当人能够查看到自己的内心深处时，他的视野才会变得清晰起来。向外看的人是在梦中，向内看的人才是清醒的。”

我过一段非常严重的心理低谷，PTSD伴轻度抑郁症，无论别人怎么让我坚强勇敢，我都无力回应，内心有个声音特别挣扎——对不起，我做不到。在我的创伤里，最主要的情绪是低沉，不自信和害怕。我需要完成一个关于“分离”的告别和“身份”的认同，如果缺失这个部分，我可能就好不起来。

面对创伤，很多人第一反应是否认或抗拒，那是防御机制在起作用，接着就会问“为什么是我？！”

WHY ME？这真是个好问题。然而作为来访者，你真的能区分创伤的部分，是你在背负自己的人生，还是背负他人的人生所带来的吗？在我的创伤里，我没有办法区分这些，所以无力到几乎被黑洞吞噬。

我们谈论过海德格尔存在主义的哲学思辨，即“问题本身不是问题，为什么产生问题的本源，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我们经常会说到我无意识复现频率高的几个中文词汇，它们都非常有趣。一次瑜伽课上的alignment提到了内心和自我、身体的觉知，我突然开了窍，发现在每个当下的自己都应该学会去觉察内在，那么多美好的瞬间集中在当下的感知，为什么还要执念于自己或是别人的那些看法？如果不是那么用力，也不强求自己，那些漂浮焦虑，关于分离和失去的某种担忧就会变得不再那么突兀，从此视野和人生都相对宽阔了很多。

在这个过程里，我找到了自己的“安全岛”。一种概念是说，这是暂时的回避，另一种则是说，当你已经体验到过美好的感觉，那么这些就是你的安全岛，你可以体验并努力促成那样的美好。

我是一个天生敏感又有画面感的人，所以对记忆对我而言就是一把双刃剑。在创伤之后，很多具象的东西始终闪回，无法抹去甚至叠加后更加让人心惊胆颤。它们原先像是对堆在房间里杂乱无章的物品，经过长程的咨询，我逐渐有了更多的空间感，我像是有了一个柜子，从前的、喜欢的、不喜欢的，都可以放在该放的抽屉里。觉得不需要的过去，也可以整理出来扔掉。

罗杰斯有过一句很励志的话，“成长的确常常会令人感到痛苦，但也令人变得更丰富充实。”那些给我带来创伤的，也会让我闪亮。曾经分不清是自己还是别人的人生，经过翻转，变成了感恩，和可以让自己更好生活下去的动力。

在这段关系开始前，我哭着问过一个问题，“我什么时候才能不哀伤？”

我的老师没有回答我，他只是看着我，给我倒上一杯茶，“我们先来学习你在哪里，然后再来学习你是谁，最后你就知道答案了。”

在结束这段关系时，我终于明白，这就是我终身在学习的，接受各种关系的结束，即分离。孤独前行是我人生的必修课。所以，哀而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