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做徐州太守时写下的《放鹤亭记》里,这样称赞徐州的景色:“春夏之交,草木际天;秋冬雪月,千里一色;风雨晦明之间,俯仰百变。”苏轼是在云龙之巅,发出的感慨,七百多年过去了,奔流而过的黄河已经改道往北了,开封已经不再是繁华的国都,徐州天子近邻的优势已经不存在了,送友人西去的驿道上,也只有十里杏花依旧。
苏轼的来徐州,实在算不上贬谪,以徐州北宋国都门户之要,理应是重用了。苏轼文学上的崛起,以林语堂的看法,徐州外放的生涯就是一道分水岭。这在柳永的词里便可觅得见痕迹,“平生不取万户侯,但愿一识苏徐州”。
被收入《古文观止》的《放鹤亭记》就不说了,燕子楼诗、古诗六首,总该记住了吧。苏轼的位列八大家,其成就之大者为散文和豪放词,古诗几乎不被人所知,但是苏老先生在徐州任上一口气就写了六首。我们今天回过头来看他的诗,贴近生活的感觉与别的诗人便很不一样。
在这些诗里看得见卖黄瓜的老叟,缫丝的农妇,闻得见枣花的清香。我一直在想,苏轼文风的转变,徐州的先民给了他很大的影响,徐州的自然风光,山河湖泊,对他的性格的默化作用不可低估。
苏轼知徐州太守只有短短的两年不到的时间,两年的时间即便素夜不寐地工作,也做不了多少事情,况且苏轼是一个很懂得生活的士大夫,除却纵情山水的时间,那里能有多少空闲去处理公务呢?苏轼的政绩,也不过就是带领军民守城防水,水后又筑了个苏堤,便被后人称道,念念不忘近八百年,此亦无他,以文传世耳。
如果从这个角度看,从古至今,不知要埋没了多少人。因为徐州是一个险要的地方,镇守徐州的人选,一定是得力的人才。为政的人不一定作的好文章,政绩不宣扬出来,传之不久,怎么能为后人所知呢?孔子几千年前就讲过了:“道不以文,其能久乎?”科举制度出来的人,应该都明白这个道理,可惜宣传不够,自己不会写,或者秘书写出的文章够不上孔子的“文”的标准,苏轼捡了个大便宜,他们也只好干瞪眼了。
不过苏轼是个得道的高人,出世与入世相处得很好,“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清贫见于世。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孟子·同章下)同为豪放一门的陆游、辛弃疾的诗词境界便依次下降了,大概是他们没有苏轼的大起大落吧。
2000年1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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