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在扳手腕输给了阿蛮之后,阿季暗暗捏着拳头,牙咬得“嘎嘎”响。就像小时候爬树输给她,盘泥鳅输给她,捉天牛输给她,甚至捡蘑菇都输给她那样,他早已习惯。
习惯了当阿蛮的手下败将,在输了之后安慰自己说:“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可是,他似乎报仇无望了。
因为,这几天不知为何,阿蛮开始穿女装,贴花黄。她走路扭扭捏捏,说话嗲声嗲气。可把他吓坏了!
他四处打听,从其他的女孩儿那里听到了风声。原来,阿蛮要成亲了。
刚听到消息的时候,他冷笑了一声,嗤之以鼻。后来,心里有点不舒服,像是什么东西把他的心堵得紧紧地,翻滚着,刮得他的心肺脾胃很难受。当天晚上他没有吃晚饭,即便是他最喜欢的炒泥鳅,他都没吃两口。吃了一口,一股苦味蔓延开来,气得他连碗都摔了。
一晚上辗转反侧。阿季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睡不着也吃不香。思来想去,得出一个结论:一定是想着没法报仇雪恨了,才这么难受的。所以,明天他得找阿蛮说清楚,在她出嫁之前再好好比试一次。
阿蛮在河边洗衣服,阿季偷偷在树后面偷看着。他见到她很开心,心里涌出来的开心抑制不住,仿佛就要溢出来。原本想要捡一颗石头扔水里吓她,不想捡好石头抬头看时,他愣住了。
阿蛮歪斜着身子蹲着,露出左侧洁白如玉的脖颈,右手在水中摆动着,把青色布衣上面的泡沫尽数洗去。手腕那么柔软,把那溪水拨弄得流淌到了阿季的心上。左手从水里拣出一块米白色,半透明的雨花石。她没有拧衣服,随手把衣服放回木盆里,然后举起来,对着阳光望啊望。
阿季看见雨花石透过来的光,照在阿蛮的酒窝上,刚好装满。他抬头看那美丽的阳光,也学着伸出手去,却不曾想,被阳光照花了眼。
“阿季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正在揉眼睛,一个熟悉的声音想起,听起来那么心旷神怡。
阿季还是没看清,眼前一片光,阿蛮就站在光里。她身后的背景是波光粼粼的溪,闪耀着星星的光芒。
“我家的酸枣树熟了,过了晌午凉快些,我想去摘酸枣。你去不去?”
他笑起来憨憨的,手揪着衣角,盯着自己的鞋。在看见自己的鞋很脏时,一种从未有过的懊恼与窘迫冒出来,使他不得不移开视线,又望向光里的那个身影。
“不了。”阿蛮回答,她把雨花石塞进胸口,“下午得去王老三家打首饰。”
阿季的眼睛慢慢清晰了,他看见了那个身影。风吹起她额前垂下来的碎发,一双眉眼像是早上的雾。她纤细、安静,又美好。
这十几年来,我就是和这样的她打架比试的吗?
阿季心里想着,渐渐觉得自己不认识眼前这位少女了。
她再也不是“好汉”了,她是“女子”。
“哦,那行,那我叫麻子一起去。”阿季说完转身就要走,可一不小心踩空了,滚到了泥田里。他立马爬起来,抹了把脸上的泥巴冲阿蛮笑。在阿蛮担忧的询问声中,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他的少女好汉要嫁人了。新郎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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