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是个乍暖还寒的季节,尤其是生活在沿海,冷气流时常徘徊在家门口,总不分个登门造访的时候。我也因此常看天气的脸色行事,到了夜里自是睡得不踏实。
这个季节是流行病高发期,医院里早已是人满为患,更别说那些飞禽走兽了,它们支棱着翅膀无精打采地站在枝头,偶尔发出凄楚的鸣叫,像是在对天空倾诉着什么。
每天深夜十二点,我便习惯性地摸索着起床进行第一次的鸡场巡查。此时,鸡棚内外已经和黑夜融成了一体,婆婆仍然像往常那般蹑手蹑脚地跟在我的身后,那么厚重的一个人就像踩在了棉花里,一言不发地盯着四周。
我没有打开路灯,恐怕惊扰了鸡群,一点点的灯光在黑夜里也能令它们激情四射。我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靠近鸡棚,仔细聆听里面的动静。
白天喂食的时候偶然在鸡棚里捕捉到了擦肩而过的几声咳嗽,把我的汗毛都惊得竖起来了,心里七上八下的。我立刻联系了当地驻地技术员,按照她的指示进行监控。
“鸡和人一样也会咳嗽,而且咳法不同病症也不同。”老姨丈的话犹在耳际。“咳咳……”稀稀落落的咳嗽声像打在鸡棚上的雨滴,有一搭没一搭的,我倒抽了一口冷气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我没敢耽误,天一亮即刻按技术员的指示给鸡群用药。接着跟踪了两三天,药效不见效果反而日益严重,饮食和产蛋率明显下滑。为此,老姨丈亲自带着技术员到鸡场巡查,最后给了我一个犹如晴天霹雳的答复:180天的鸡得了鸡瘟。
时间就是金钱。从此天一黑,我便像个盲人一样就着心里的一点光穿梭在鸡棚里,把一只只病鸡抓往陈年的猪圈里进行隔离救治,接着给它们打针喂药,即使忙到深夜腰酸背疼也是食不安寝夜不能寐。
婆婆见了于心不忍,积极组织公公、二奶奶、二爹爹加入到了抗疫的队伍,周生也请假回家来帮忙。隔离并不难,难的是治疗。蹲在混浊狭窄的空间里,我戴着头灯双手抓着一只只病鸡,亲眼看着周生给它们注射可以救命的药物,这个过程缓慢而无涯,鼻子一阵酸楚,差点落下泪来。
“我快崩溃了,白天消毒、捡蛋、喂食、喂药、拌饲料,夜里还得打针喂药,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其实我没有那么能干……没有……如果不是生活所迫,没有人愿意伺候那些阿鸡阿猫阿狗……没有,只有爱唯有爱。
“很快就会好的,你只要想想这些鸡病好了,每天捡蛋的时候可以这样数它们下的蛋:五毛……五毛……多带劲!”周生的语气轻描淡写又极尽温柔,像是清风拂面又似温暖霞光,我被他赋予五毛的幽默节奏感逗得咧开了嘴。
就这样忙活了大半个月,三百只病鸡竟然奇迹般地恢复了健康,只是没以往那般健硕,但已经是喜闻乐见的效果。经过了这番折腾和鸡蛋市场的持续低迷,我们估算了一下成本决定在春末夏初时把四千只鸡卖了,做到及时止损。
周生说这一次他得请假回家亲自卖鸡,他担心这时候的鸡贩子挑肥拣瘦偷奸耍赖,怕我应付不过来。卖鸡前,他强行收了他们的一千块钱定金。果然到了最后,挑剩的鸡卖相不好,鸡贩子开始耍起了无赖,打算来个烂尾弃单。
那一天早上,我躺在温暖的被窝里隔着玻璃窗听到周生和两个鸡贩争执不下,苦于一千块钱的定金在手,他们无计可施只好把烂尾鸡通通拉走了。
周生洗了澡换了一身衣服回到房间,我怔怔地看着他的身影,仿佛天地间豁然开朗了。他看到我浑圆的双眼正迎接着窗前射进的一束光,便走过来倚坐在床沿低头轻声附耳:“再睡吧,我一会去送楠楠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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