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忧伤

我生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村子三面环山，山上的树木郁郁葱葱，，树下有不薄的落叶，山坡上的茅草密不透风，是个山青水秀的好地方。

可是，这个人口不足三百的小村庄，却家家缺柴少粮。

上世纪七十年代，我不到十岁，家里因为缺柴烧，母亲都是给我们蒸窝窝头吃。我特别想吃煎饼，有时偷偷上山拾点树叶，谁知却因此招了大祸。

那时，山上的柴很多，村里却不允许人们上山拾柴。大人们春种，夏收，忙三秋，到冬天又在冰天雪地里学大寨，修梯田。没有一点空闲时间。妇女儿童一有空闲就去工地帮忙，任何人不能随便上山拾柴。队里集中四五天的时间，在快过年时让大家上山拾柴，大人孩子日夜忙，拾点柴火要过年。

拾柴的时间很集中，可饭要一天三顿吃，我们不能饿着肚子等柴火，常常有人偷偷上山拾柴。

村里的大人去拾柴，必然影响大家战天斗地学大寨，小孩去拾柴，会动摇军心，因此，各村都找一个看山的人，不许任何人上山拾柴。俺村的看山人是个老光棍，村里人叫他阎王爷，他看山特别认真，给任何人都不留情面。

有一个星期天，天还黑乎乎的，我和几个女伴偷偷背上花篓，到远处的高山上搂树叶。天刚亮，我们都搂满了花篓，山上的树叶真多啊，我们贪心地把花篓踩了又踩，垛的柴草比我们人都高，我们几个小姑娘背着沉重的柴草，腰都压得个弯弯的。我们又高兴又害怕，一声不响地沿着山路回家，不时东张西望，怕碰到阎王爷。

‘‘站住，把柴火放下。＇’’

一声炸雷，不知阎王爷从哪里出来了。

我们赶紧求情，‘‘爷爷，我们没砍树枝，只搂的树叶，放我们走吧。’’

‘‘不行，把杷子给我’’

阎王爷把我们拾的柴全倒在山坡上，把我们搂柴火的杷子花篓全砸烂了。

我们四个小女孩，吓得只有大声哭，害怕回家娘爷责骂，怎么办？

眼睁睁看着我们被砸烂的工具，不敢有丝毫反抗。

阎王爷呢，他像个大获全胜的将军，在山坡上巡视着，他有时捡起一块块大石头，顺着山坡扔下去，石头顺着山坡咕碌咕碌滚下去，有时碰撞山上的石头，发出轰隆隆的响声。

阎王爷一会不见人影了，我们也哭不出声了。唉呀妈呀，倒霉。

我想着阎王爷顺坡扔石头很好玩，我也学着他的样子，捡起石头顺坡扔。扔了四五块石头后，觉得无聊，就约着女伴回家了。

第二天我们正常去上学。听说阎王爷生病住院了。

第三天，大队有人找到学校，找到我们四个小女孩，问我们谁从山坡上扔石头了，我不明白，就说我扔的。来人没说什么，走了。那以后的几天里，不断有人传言，说阎王爷是因为躲避石头摔跤了，肠子绞在一起了，只好手术治疗了。

我是罪魁梧祸手啊，我扔石头了。我非常害怕。我是红小兵，偷偷去集体的山上拾柴，还闯下这么大的祸。我不敢告诉父母，不敢告诉老师，一个人偷偷哭泣，夜里梦中惊醒，满头满身的汗，小小人瘦得皮包骨头。

我父亲在煤矿工作，离家一百多公里，一两个月才回家一次，父亲见我面黄肌瘦的，带着我去矿上的医院检查身体。

医生仔细给我诊脉，看着我惊恐的眼神，断定我受到惊吓了，开好药，让我出去玩一会，医生和父亲说的什么，我不知道。

回家的路上，父亲给我买点心糖果吃，细心地问我许多话，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把我闯的祸告诉了父亲。

父亲很生气，我不到十岁，阎王爷如此对待小女孩，实属不该。如果当时山下有小孩，阎王爷不怕伤着孩子？父亲安慰我，我心中的犯罪感一点点减轻，一年过后，我升初中了。离开小山村去镇上上学了。

五十年过去了，发生在小山村的事我仍记忆犹新。童年的忧伤深刻在我心上。